尹济桓点头答应：“好。”又提醒道：“掌柜的，烦请将我们的马车安置妥当，马匹需喂上等草料。”自从将这马车精心布置后，他总觉得这马车就是他们行走世间的家，既然是家，必须要好好照料。
掌柜连声答应，三个人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耐心地等待着老板上菜。
掌柜速度很快，不多时一个接一个的菜就端上来了。
五辛盘、清炖羊肉、烤鸡、清炖鲤鱼相继上桌。过会儿，掌柜又端上来两盘饺子，拿来温好的一壶酒，对着三个人说道：“客官，酒菜都上齐了。”
萧淼拿起酒壶，为尹济桓与自己各斟一杯，看到尹济桓瞪她的眼神，匆忙解释道：“今天是大年三十，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不痛饮几杯呢？”
尹济桓略作思忖，勉为其难地同意，嘴上提醒道：“只能喝这一壶酒，不可再多。”
“好。”萧淼哈哈一笑，点头答应。
张芸灵早已按捺不住拿起筷子吃起来，看着他们两个人还在聊天，嘴里塞着肉，口齿不清地说道：“淼哥哥、济恒哥哥，你们怎么还不吃？”
“小丫头，吃饭真急。”萧淼和尹济桓碰下杯，细细品了这杯酒，不错，很甘甜。
张芸灵眉头一挑看着萧淼，已经不想再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了，嘟着小嘴儿道：“淼哥哥，岂不闻‘民以食为天’。”
萧淼含笑搁下酒杯，也拿起筷子吃起来：“是是，小丫头说得对。”
“那是一定的。”张芸灵抬起头，骄傲地说道。
尹济桓轻轻放下酒杯，哑然失笑地看着两个人，又为彼此斟满一杯，这才动箸用膳。
掌柜在他们邻桌摆上一盘水饺、一碟五辛盘，一壶酒，独自坐在那里吃起来。
萧淼好奇问道：“掌柜，这客栈就你一个人吗？”
掌柜放下筷子恭敬回道：“客官说笑了，今日是除夕，马上就要过年了，昨日我就给伙计们放了假，让他们回家团圆去了。”
萧淼点点头，又问道：“掌柜的，你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呢？”
“唉，”掌柜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悲伤，“我哪儿还有家呢？我们家族人丁单薄，内人前年生产时难产，一命呜呼，一尸两命，如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说着，掌柜忍不住两泪纵横，想来是逢过年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候，格外难熬。
萧淼自觉失言，又不怎么会安慰人，只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掌柜的，请节哀。”
尹济桓开口安慰着掌柜：“凡事总要向前看，尊夫人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一直沉浸在悲痛中。”
掌柜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鼻涕，勉强笑了一下：“让客官见笑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想开了，我把内人和小儿埋在了客栈后边的院落里，就就在这儿守着他们一起经营着这家客栈，了此残生吧。”
尹济桓听得唏嘘不已，他偷偷地看了萧淼一眼，暗想若是有朝一日失去她，自己会像掌柜一样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待着，将她葬在院中相伴，带着他们之间的回忆孤独终老吗？
不，绝不会。他的心口蓦地一痛，他定会抱着萧淼一起跳下悬崖、跳入湖底、跳进火堆，若没有萧淼相伴，这红尘俗世，他一刻也不愿独活。
他摇摇头，清除脑海里的杂念，他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他决不会让萧淼死去的，这寂寥人间若没有萧淼，他如何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生活下去？
萧淼没有再问什么，举起酒杯，隔空向掌柜敬了杯酒：“掌柜的，敬你，刚刚好我们三个人也无家可归，就让我们做个伴，一起过年吧。”
掌柜含泪点点头，也拿起酒杯，远远地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张芸灵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闷着头吃饭，不似先前欢欣雀跃。
四个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言，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年夜饭。
吃饱喝足，掌柜从库房里拿出几挂鞭炮，乐呵呵地说着：“往年我自己孤零零地也不愿意过年，早早便歇下了，今年难得有几位客官和我一起过年，咱们一同把这些鞭炮放了吧，讨个吉利。”
“好啊、好啊，”张芸灵欢呼着，抢先拿过一挂鞭炮来。
萧淼在她身后手一抄，把鞭炮抢在手里，张芸灵气呼呼地说道：“淼哥哥，这是我先拿到的。”
萧淼笑盈盈地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不能玩鞭炮，危险得很。”
萧淼不顾张芸灵在后边双手叉腰娇嗔：“我不小了，淼哥哥，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看待！”顺手把鞭炮递到尹济桓的手里：“阿桓，你去把这鞭炮放了。”
尹济桓接过鞭炮，看着张芸灵气嘟嘟的小脸，笑了一下：“灵儿，阿淼也是为你着想，你们在此看着，我给你们放鞭炮。”
尹济桓推门出去，漫天的飞雪已经停了，此时明月当空，如水的银辉倾洒大地，夜色如画。
掌柜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递给尹济恒，尹济桓把鞭炮挑起来点燃，捂着一只耳朵，伸长胳膊让鞭炮离他远远的。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震耳欲聋，爆竹除岁，象征着明年红红火火。
萧淼蹲下身子，捂着张芸灵的耳朵，笑眯眯地看着尹济桓。
张芸灵也伸过小手，牢牢地捂住萧淼的耳朵，萧淼低头看着，二人相视而笑。
待几挂鞭炮放毕，掌柜忙大声喊着：“留下些，明天早上还要再放。”
萧淼笑眯眯地回道：“掌柜的，无妨，我们的马车里还有一些，明日一起放了就是。”掌柜点头称是。
远处也有人点燃了鞭炮，一个接一个的，城镇中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可以穿过云层，直达九霄。
尹济桓走到萧淼的身边站着，和她并肩聆听远处的鞭炮声，感受着浓厚的过年气息。
爆竹声绵延不绝，一直放到了元日的早上，尹济桓三个人早已回到了大堂，掌柜收拾了桌子，拿出瓜子和糖果，与他们三个人坐到一处闲聊，一起守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