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悲戚的故事。
十八年前,鸩鬼仙还没有鸩鬼仙这个外号,她是天医教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名叫刘滢玉。
那年她方才十六,与萧淼第一次踏入江湖这个是非场时一般大。
她跟随师父行走江湖,救死扶伤,其中便救下一位重伤濒死的男子——萧家堡少堡主萧天帅。
刘滢玉不眠不休了两日,方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萧天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坐于榻前,一双闪烁如星的双眸含忧,盈盈相望,这一眼,便误了终身。
萧天帅人虽然清醒过来,身体却未完全康复,在床上躺了两个月,那两个月,刘滢玉与师父暂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就如许多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一样,他们两个人在这两个月间互生情愫,私许终身。
等到萧天帅的身体好起来,他并未立刻回去萧家堡,反与刘滢玉并肩一起游历江湖。一人仗剑,一人施药,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一时声名渐起。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的时间,萧家堡屡屡催归,萧天帅方才依依不舍地与刘滢玉作别,许下必携聘礼去往天医教求亲之诺。此番二人分别,便是半年有余。
刘滢玉在天医教等得心急如焚,终是忍不住偷偷溜出去。
小姑娘江湖阅历浅薄,跋涉半个多月才到萧家堡,却正撞上堡中大办喜事。她眼睁睁地看着萧天帅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喜笑颜开地领着新娘步入萧家堡的高门,门上两个大红的喜字殷红如血,似乎在讥笑她痴妄。刹那间,她心如刀绞。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闯入喜堂拦下他们的拜堂之礼,她颤声质问着他。
他却满面愧色,只道他们两个人已经再无可能,婚姻大事终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希望她莫要生事。
呵呵,生事?在他的眼中,她这一腔痴恨竟只是“生事”?她连身子都给了他,他却负她至此!
她疯也似地扑上前去,却被家丁擒住,将她逐出门外,天医教弟子精研治病救人之道,而武功平平,仅轻功尚可傍身,她敌不过众人之力,被狠狠搡出萧家堡。朱门在眼前轰然紧闭,隔断了她所有念想。
她在萧家堡附近徘徊了五日,屡次施展轻功潜入进去,屡次被驱赶而出,最后一次,几乎丢了她半条性命。她心已死,整个人浑浑噩噩,也不知如何返回的天医教,于榻上昏迷一个多月才醒,醒来就看到师父满脸担忧的样子,她却笑了。
她已经想明白,这世道弱肉强食,唯有自身强大,方不任人欺凌。世间男子皆薄情寡恩,从此往后,她只爱自己。
她开始暗中研制毒药,也是她天赋卓绝,无任何人教导,第一次就成功了,她起初偷偷拿山下农户养的禽畜试毒,后因死伤数量过多惹农户疑窦,转而潜入天龙山捕猎野兽。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三年后,她研制毒药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天医教震怒,天医教一向号称——“悬壶济世,无不救之人”,如何能容得下炼制如此阴毒毒药之人?是师父为她苦苦哀求,以性命立誓担保她绝不再犯。众人将她所炼毒药尽数销毁,此事方才揭过。
她望着师父满头的白发,无奈只得应下,立誓永不再炼毒,本以为这一生便这样过去。
孰料那位素来嫉妒她被师父偏爱的师兄竟设计构陷她,天医教再度于她的房中搜出毒药,任她百般辩白,都无人肯信她,教主下令一定要将她逐出天医教,连她师父亦不相信她,沉痛地看着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一口鲜血喷出,就此溘然长逝。
她恨恨地扫视天医教的那些人,待安葬了师父,亦是埋葬她对天医教的最后一丝眷恋后,就收拾行囊离开了。临行前,她给那陷害她的师兄下了剧毒,看着他凄厉哀嚎而亡,只觉痛快无比。
世间的人皆负她,唯有心够狠,才不会被人欺负!
她给自己改了名号——鸩鬼仙,她立誓炼制一个绝顶的毒药,为此踏遍江湖搜寻奇毒之物,有时候拿动物试毒,没有动物就掳掠孩童代之,世间这般苦楚,不如早助这些孩儿解脱罢。
短短数年,鸩鬼仙恶名昭彰,江湖中无人不晓,最后,她果然研制出一种剧毒——五步散,中者五步之内必亡,无药可解。江湖人给她起了一个绰号:“五毒蛇”。
就在那一年,她又一次遇到萧天帅。他携妻儿出来游历江湖,正往回走,满面慈爱,一家和乐。她远远望着,只觉怒火焚心——她被负至此,他们凭什么可以安享天伦?
当夜,她潜入他们的客房,给他们下了毒,看着萧天帅惊惧的眼神,她只觉得格外痛快。
萧天帅跪在她面前求她——皆是他不好,他当年归家后才知道爹娘已为他定了一门亲事,他初时亦曾抗拒,直到后来见到飞花门门主之女花紫蕙那天资绝色的模样,一见倾心,是他不对,是他辜负她,她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求能放过他的妻儿。
呵呵,一见倾心,那她算甚么?她恨极,假意应允为他们解毒,在他的千恩万谢中离开。
她暗中尾随着他回了萧家堡,于他们的饭食中下了毒,看着满堡之人一个个哀嚎惨死的样子笑得很是开心。
她为萧天帅三人解了毒药,令萧天帅和他的妻儿眼睁睁地看着亲族挣扎哀嚎的样子,萧天帅一开始还跪地苦求,到后来厉声咒骂她,她阴笑着看着这一切,忽然想到一个注意,她要带走他的女儿,好生折磨,令他的女儿代父赎罪。
她愉快地将这个想法告诉萧天帅,见他目眦欲裂,痛苦不堪,方毒死了他们夫妇二人,他们的女儿——萧淼年方六岁,受到这么大的刺激,晕了过去,她纵声长笑,抱走了她。
她屠戮萧家堡满门的事情震动江湖,飞花门向几大门派求救,痛陈其罪。武林正道与天医教联手围剿,她只得仓皇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