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将萨满半扶半搀地送回宿舍时，窗外的天色已浸成了墨蓝，檐角的夜灯晕开一圈暖黄的光。他小心翼翼地将萨满安置在床沿，指尖触到对方后背的布料，还带着白日训练后的薄汗与疲惫的温热。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木兮抽回手，指尖不经意蹭过萨满的肩窝，对方轻轻瑟缩了一下，他才想起萨满身上还有训练时磕碰的瘀伤。
萨满撑着床垫坐直，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却依旧扯着嘴角笑：“我得先洗个澡，今天训练出了好多汗，浑身都黏糊糊的，难受得很。”
“那你先去洗，我给你找套干净衣服。”木兮转身就要去翻衣柜，手腕却被萨满轻轻攥住了。
他回头，正对上萨满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被雨淋湿的小狗，带着点狡黠的依赖：“你真的舍得让我一个人去洗呀？”萨满微微嘟起嘴唇，声音软得像棉花，“我现在还有点头晕，身上也酸得厉害，万一在浴室站不稳倒了怎么办？瓷砖那么滑，多危险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指尖还轻轻晃了晃木兮的手腕，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木兮额角抽了抽，脸上泛起无奈的红晕：“额……又要一起洗啊？”语气里满是抗拒，却没真的甩开萨满的手。
“嗯嗯！”萨满立刻点头如捣蒜，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那副求摸摸求陪伴的模样，让木兮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好吧好吧，真服了你了。”木兮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哀怨，却还是弯腰扶住了萨满的胳膊，“慢点走，别摔着。”
“太好啦！又可以一起洗澡啦～”萨满瞬间精神起来，嘴角咧到耳根，眼底的倦意一扫而空，得意得像只偷到糖的小猫。
“喂？！你到底兴奋些什么啊？”木兮的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他别过脸，小声吐槽，却感觉耳廓都在发烫。
浴室里早已放好了热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晒干的艾草叶，氤氲的热气裹着淡淡的草药香，漫过鼻尖。木兮扶着萨满慢慢坐进浴缸，温水漫过两人的腰腹，驱散了一身的疲惫与酸痛。
木兮指尖拨弄着水面的艾草叶，目光落在萨满带着薄红的脸颊上，忍不住好奇地问：“话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该不会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萨满闻言，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拖长了语调：“嗯……其实……我是同呀。”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木兮猛地僵住，手里的艾草叶都掉回了水里。他怔怔地看着萨满，瞳孔微微收缩，大脑一片空白——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像一道惊雷劈在头顶，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不等木兮消化，萨满慢慢向他靠近。浴缸里的水轻轻晃动，泛起细密的涟漪，带着草药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萨满的肩膀轻轻贴上他的，发丝上滴落的水珠滑过颈侧，带着微凉的湿意。他能清晰地看到萨满纤长的睫毛，看到对方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然后缓缓向自己的唇边靠近。
木兮屏住了呼吸，脸颊的红晕顺着脖颈蔓延开来，连呼吸都变得灼热。他不知道萨满想干什么，理智告诉他，这太荒唐了，作为男性，这种靠近让他生出强烈的背德感，内心满是抗拒。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甚至有一丝隐秘的期待，想要沉溺在这温热的暧昧里。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鼻尖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呼吸的时候，萨满突然猛地偏过头，随即爆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骗你哒！！！哈哈哈，看你吓的！”
木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羞愤瞬间涌上心头，他抬手拍了一下萨满的胳膊，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你有病啊！开这种玩笑！”
萨满揉了揉被拍的地方，眼底笑意未减，眼神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凑近木兮，压低声音：“话说，刚刚你为什么不躲呢？莫非……”
“我才没有……我不是……”木兮慌忙别开脸，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萨满的眼睛，脸颊烫得能煮熟鸡蛋，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不是什么呀……嘿嘿。”萨满的声音带着点贱兮兮的调侃，指尖还轻轻戳了戳木兮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木兮浑身一僵。
“你想说啥？！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木兮的耳朵都红透了，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实则是想掩饰内心的慌乱。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嘛。”萨满见他真的有些窘迫，立刻举起双手求饶。
话音落下，浴室里瞬间陷入了寂静。只有热水轻轻晃动的声音，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草药香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木兮低着头，盯着水面的涟漪，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他也在纳闷，刚刚自己为什么不躲开？甚至还有点贪恋那一刻的靠近？
“你真的生气了？”过了好一会儿，萨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木兮沉默着，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像被揉乱的线团，又乱又慌，既有被捉弄的羞恼，又有对自己反应的困惑。
“我没有……我没生气。”良久，他才结结巴巴地回应，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萨满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对不起啊，我刚才的玩笑确实有点开大了。你要是不喜欢这种玩笑，我下次再也不开了。”
木兮抬起头，对上萨满真诚的眼睛，心里的羞恼渐渐消散，他轻轻点了点头：“嗯嗯。”
“那我跟你说说，我为什么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吧，这次说的是真的，没开玩笑。”萨满的目光飘向浴室的磨砂玻璃，语气里带着点怀念。
木兮来了兴致，瞬间认真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好。”
“在我小时候，我和陶铁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条件不好，洗澡都是几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隔间里。”萨满的声音温柔了许多，眼底泛起淡淡的柔光，“但我特别喜欢和陶铁一起洗，因为只有在浴室里，我们才能暂时躲开其他人的目光，不用听那些闲言碎语，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那个小小的空间，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私人领域，我们可以无话不谈，从白天的委屈到对未来的幻想，什么都能说。我真的很享受那种被信任、被陪伴的感觉。”
木兮静静地听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能想象出两个小小的身影挤在狭小的浴室里，互相取暖、互相倾诉的模样，心里莫名泛起一丝酸涩。
“我很好奇，你和陶铁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话一出口，木兮就后悔了——萨满提到孤儿院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他不该戳人痛处的。
果然，萨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刚还带着柔光的眼底瞬间被乌云笼罩，嘴角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痛苦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指尖微微蜷缩。
“哦，不好意思，怪我多问了。”木兮连忙道歉，语气里满是歉意。
“没事。”萨满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出现过，他拍了拍木兮的肩膀，语气轻快，“时间不早了，水都要凉了，我们收拾收拾去休息吧。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再提了。”
木兮看着他强装出来的轻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没再多问。他点了点头，扶着萨满慢慢从浴缸里站起来，拿起毛巾轻轻为他擦拭着后背的水珠，动作轻柔，生怕碰到他身上的瘀伤。
浴室的热气渐渐散去，两人并肩走出浴室，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宿舍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带着一丝微妙的默契，漫入静谧的夜晚。
晨光透过宿舍窗帘的缝隙，斜斜切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痕。窗外的鸟鸣清脆悦耳，带着清晨独有的清新气息，将木兮从浅眠中唤醒。
他依旧保持着多年的习惯，准时睁开眼，身上的被褥还带着夜的余温。侧头望去，对面床上的萨满睡得正香，眉头微微蹙着，嘴角却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不知做了什么好梦。他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发顶，呼吸均匀绵长，显然还沉浸在睡梦中，丝毫没有要起床的迹象。
木兮轻手轻脚地起身，动作放得极缓，生怕惊扰了对方。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时间尚早，训练集合还有一个多小时，便想着让萨满多睡会儿——毕竟昨天训练强度不小，他又带着些磕碰的瘀伤，想必也累极了。
木兮径直走向浴间，清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轻颤，意识也从残留的睡意中彻底抽离。他拧开洗漱台的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慵懒。挤上牙膏，牙刷在齿间快速摩擦，泡沫渐渐漫上嘴角，清新的薄荷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洗漱完毕，他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镜子里的少年眉眼清秀，只是脸色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苍白。
转身走向后方的便厕，木兮下意识地脱下裤子，伸手往下一摸——指尖触到的不是熟悉的触感，而是一片光滑温热的肌肤，空荡荡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的神经。
“什么？”木兮低呼一声，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漏了一拍。他慌忙低下头，视线死死盯着胯下，那里空空如也，曾经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二弟”竟不翼而飞。
大脑一片空白，木兮愣在原地，手指僵硬地在原处反复摩挲，试图找到一丝熟悉的触感，可无论怎么摸，都只有光滑的肌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下心感受体内的变化，果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在经脉中缓缓流动——温热、绵柔，与昨天萨满咬他脖颈时，那种钻入肌理的奇异感觉如出一辙。
“怎么会这样……”木兮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正站在便池前打理个人卫生，可身体的反应却突然不受控制，温热的液体顺着腿侧流下，很快浸湿了裤腿。他心里一急，下意识地想稳住状态，稍稍用力，不料液体反而不受控地溅到了便池边缘和地面上。
往日熟悉的身体节奏突然乱了套，任凭他怎么调整姿势，都没法恢复正常。木兮看着眼前的狼藉，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慌，连忙脱下湿了的裤子，拿起旁边的清洁工具，匆匆忙忙地收拾起来。
冷水冲刷着地面的污渍，也让木兮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好不容易将便厕收拾干净，他扶着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终于不得不面对那个荒诞的事实——他，变成了女生。
木兮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解开上衣的纽扣。映入眼帘的是胸前微微隆起的弧度，不算明显，却足以证明身体的剧变。好在她原本就身形清瘦，眉眼清秀，褪去了男性的硬朗，多了几分柔和的轮廓，只要用布条仔细裹紧胸部，再换上宽松的衣物，倒也不容易看出异样。
“绝对不能让大家知道，至少不能这么快让大家知道。”木兮对着镜子，指尖用力攥紧了衣角，眼神里满是坚定，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更别提让队友们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快速找出干净的衣物换上，用布条小心翼翼地束紧胸部，再套上宽松的训练服，对着镜子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从外表看与往日无异，才稍稍松了口气。
走出浴间时，萨满还在熟睡。木兮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这场变故，是否和昨天萨满咬他的那一口有关？她不敢深想，只能暂时将疑惑压在心底，开始了小心翼翼藏匿自己性别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