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明白……”陶铁瘫在冰冷的石地上，后背的血痂被磨得开裂，新的血珠顺着破碎的衣料往下淌，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他抬起布满血污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话音未落，眼前便阵阵发黑，身体一软，彻底痛晕了过去，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越双目赤红，脸上还沾着溅到的血点，握着皮鞭的手青筋暴起，显然没有停手的意思。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再次落下，眼看就要抽在陶铁毫无防备的后背上，一旁的天命人终于按捺不住。他佝偻着身子，花白的胡须沾着尘土，破旧的长衫下露出的胳膊瘦得只剩皮包骨，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咳嗽两声，枯槁的手指却猛地朝着林越的鞭子挥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鞭子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飞出去，重重砸在石壁上，断成了两截。
虽然天命人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可他体内蛰伏的神力依旧不容小觑。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古老力量，只是他这副老弱病残的身躯早已不堪重负，如同快要熄灭的烛火勉强支撑着燎原的潜能，根本无法完全催动神力，与那难缠的睡魔真正一决高下。
“呵……”林越盯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鞭子，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陶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甘与烦躁。他猛地丢下手中的鞭柄，转身走到角落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试图通过打坐平复翻涌的情绪，只是紧蹙的眉头和紧绷的肩线，依旧泄露了他内心的躁动。
⋯⋯⋯⋯
镜头一转，回到萨满与众人这边。
“今日修行，水战。”二长老伏迪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枚石子投入静湖，激起一圈清冽的涟漪。岸边的芦苇轻摇，水面映着天光，泛出冷润的碎银。
木兮听到“水”字，心口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她下意识摸了摸衣襟下那道细微的界线，指尖有些发凉——下水，意味着要换上贴身的作战服，意味着藏在衣物与身份之下的秘密，随时可能在水波与目光里无所遁形。她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应得有些发紧。
“快去备装，换上下水服。”伏迪抬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
“是。”三人同声应答。卓玛眉眼明亮，转身便往女更衣间去，步伐轻快；木兮还站在原地，指尖蜷了蜷，目光在水面与更衣间的方向之间犹疑。下一秒，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熟稔。
“走。”萨满拉着她就往男更衣间去，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打趣，“愣着干什么？水战可不等人。”
“我……”木兮被他拽着走，脚步踉跄，心里的慌乱像潮水般涌上来，“我可能……没法参加今天的训练。”
萨满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啊，对对，你早上说感冒了对吧？”
木兮如蒙大赦，连忙点头，连声道：“嗯嗯，对对对，有点不舒服，怕下水加重了。”
萨满“哦”了一声，没再多问，松开她的手：“那你在岸上歇着，我们练给你看。”
片刻后，萨满与卓玛已换上水下作战服。墨色的面料紧贴身形，勾勒出利落的线条，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水纹符文，遇风便泛出淡淡的光泽。两人并肩踏入水中，水漫过小腿，没过腰腹，最后停在胸口处。伏迪在岸上指点，他们便依言催动灵气，青色与淡蓝的灵息在水中弥散开来，像两条灵动的鱼，时而缠绕，时而分离，水波随着灵气的流转层层叠叠，好看得紧。
木兮坐在岸边的青石上，看着水中两人的身影，目光渐渐发直。不知怎的，体内的灵气像是被水中的动静牵引，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她索性盘膝坐下，闭上眼，沉下心去感受气息的流动。
起初还算顺畅，木兮自身的木属性灵气是温润的青色，像初春的嫩芽，沿着经脉缓缓游走。可没过多久，一股异样的气息突然冒了出来——那是品红色的，带着点腥甜，又透着几分冷冽，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簇诡异灯火。
这股气息蛮横地撞进青色灵气的轨迹里，一来一回，便成了对抗之势。
“唔……”木兮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青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股气息在体内互相撕扯、冲撞，经脉像是被撑得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这样……”她在心里喃喃，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难受搅得有些混乱，“这股气……好像是那天……”
记忆猛地回溯到那天，萨满咬在她脖颈上的瞬间，尖锐的齿尖刺破皮肤，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伤口钻入体内，当时只觉得灼热，却没多想。如今想来，那股气息的触感，竟与此刻体内的品红气息隐隐重合。
“是他……”木兮心头一震，指尖微微颤抖。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继续凝神感受。品红气息越来越盛，像涨潮般往上涌，青色气息则节节败退，温润的质感里多了几分慌乱。木兮咬紧下唇，试图用意念控制青色灵气稳住阵脚，可越是用力，两股气息的冲撞就越是猛烈，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停在她身旁。
木兮睁开眼，看见伏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低头看着她。二长老的目光深邃，像能穿透皮肉，直抵内里。她下意识地想收敛气息，却发现那两股气息早已不受控制，在她周身飘荡，青色的温润与品红的诡异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伏迪的目光落在那团品红气息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股气，不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