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是麻理子寒假的最后一天,幸告诉她不必来上班,她也会付给她这一天的工资,但她依旧坚持来了,哪怕只是来看着幸挎包上的两只小玩偶,她的心底也暖暖的。“麻理子有去神社祈福吗?”新的一年,幸站在厨房问她。
“有。”她说,“和父母一起去的。”
“那麻理子有穿和服吗?”
麻理子轻轻点头。
“欸,真想看看麻理子穿和服的样子。”
正午,小椿从外面走进来,麻理子上前和她打招呼:
“大小姐来啦,要吃点什么?”
小椿始终向厨房张望:“小优呢?”
“小优和她爸爸艺术展当天晚上就回大阪了。”幸在厨房回道。
“啊~~~~我还寻思假期最后一天来看看小优呢。”
“大小姐,你要当法医,人家还要上幼稚园呢。”麻理子对她说。
小椿皱着眉头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那来碗豚骨拉面吧。”她凑到麻理子耳边说,“帮我舀一勺糖在里面。”
麻理子白了她一眼:“莫非这就是你‘嘴甜’的原因?”
随后她回到厨房,幸在煮面,小椿在更新自己的博客。店内静得只剩下煮面的咕噜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这片沉寂,幸让麻理子帮忙看着面,自己去接电话。她先是礼貌地向对方问好,然后是长达三十秒的沉默,她的神情从平静变得疑惑,再从疑惑变得惊恐,雪一般明亮的眼睛瞬时灰暗下来。她试图站稳身子,却还是向一边的墙壁倒去。
“村上小姐!”
麻理子正欲上前搀扶她,她却摆了摆手,稳住身子,颤颤巍巍向店外跑去。“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小椿起身问道。
麻理子本能地追了上去,“欸,我的面?”她没有理会小椿,一直跟在幸的身后跑,无论她怎么喊,她都没有停下,一直跑过街道,穿过楼群来到车站,幸的速度有所减缓,麻理子也逐渐没了力气,她难以囚禁眼眶中的泪水,细密的泪珠随风飘落,立刻在风雪中凝结着刺球状的雪粒子。
“村上小姐……不要走,你说过……要带我去京都看樱花……”
“村上小姐……”
“村上幸……”
“芽雪!”一声怒吼,村上幸和峪口麻理同时停住脚步,前者缓缓转过头。麻理子步步靠近,风雪之中她的黑发零散纷飞,紧抿着嘴唇,泪眼汪汪。回过头的村上幸红肿着眼。“你是芽雪,对不对?”
望着靠近的麻理子,村上幸从嘴里硬生生拼出一句话:“村上先生的店里失火了……”
麻理子停留在她的五米处。
“我不是……我不是芽雪……”她蹲在站牌处抱头痛哭,“到底是为什么啊,从茑屋见到你的第一眼起,芽雪的记忆就不断侵占我的大脑,连一刻都不曾停留。我开始对你抱有别样的情感,开始在意你的一颦一笑。我好像与你在画室一起浸泡在成堆的丙烯颜料里,我好像在某个樱花绽放的季节主动吻过你,我好像在灰色的秋天写下沉重的遗书,我好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你的笑靥……”
村上幸站起身,凛冬的日光铺洒在她的脸庞,映照着那灿烂眼眸下雪色的泪痕。
“这双眼睛在思念着你。”
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麻理子抱入怀中,恨不得把她揉进心脏。麻理子也紧紧抱着她,贪婪地收缩着环绕幸身体的双臂。
“不管你是芽雪还是村上幸,我只知道我再也离不开你……”麻理子泪眼婆娑,脸颊使劲蹭在她的肩膀。
她们紧紧拥抱了五分钟。
“麻理子。”幸抽泣地说,“这双眼睛倾注给我的浓烈情感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只是,我是村上幸,有丈夫和女儿在深深爱着我,我也有这个难以割舍的家庭。我无法将他们尽数摈弃选择和你在一起。”
言罢她们紧贴的身子分开,幸双手扶着她的臂膀:“答应我,我们以后都不要再为对方哭了,好吗?”
麻理子伸出右手小指和她拉钩,随后幸拨开她额前的发片,在她的额头留下深深一吻。
此时,去大阪的列车顺着轨道缓缓而来。她恋恋不舍与麻理子分开,“麻理子,帮我照顾好芽雪的母亲。”与她渐行渐远的路上,村上幸两步一回头。上车的前一刻,她向麻理子招手:
“麻理子!”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她挤出一个笑容。
……
麻理子一直目视列车消失至视线尽头。雪越下越大,落在她的眉间,她摸出兜里的白色小兔子玩偶,破涕为笑:“真是的……芽雪,你今后一定要幸福啊。”
她转身往回走,却发现小椿就站在不远处,她小跑过去,一把将八十斤的她抱起。“喂,麻理子,你刚刚和店长在……欸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她说,“只是感觉,有你真好。”
“说……说什么呢,放我下来。”小椿顿时红了脸。
麻理子把她放下来,和她一起并排往回走。随着她俩渐行渐远,交谈声也逐渐被风雪掩盖。
“呐,小椿,我刚刚看见芽雪了。”
“开什么玩笑?”
“呐呐,小椿,我刚刚看见樱花了。”
“哪儿?”
“在芽雪眼睛里。”
“又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