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落选了啊。
纯听着七月小姐的话语,思绪有些飘忽。
但纯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
她从小就是做不到的时候就埋怨自己的类型。怪自己还不够努力,认为自己又偷懒了好一阵子,最终才导致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她不是会和别人哭诉自己多么多么委屈,多么多么努力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其实也没做到真正的废寝忘食,顶多是做了大家都会做的努力。
只是,
她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甘心。
但这也是正常的吧?纯觉得有点情绪是可以原谅的。
只要不麻烦到别人,不打扰到生活,带着这样的小情绪乱糟糟的过几天,之后的某一个早上,自己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纯。”
有点头晕啊,看来是有点喝多了...
“纯!”
...纯有些被吓到了。她猛的回过了神,看向正靠在她旁边的浔的脸庞。
七月小姐似乎已经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去通知其他人这件事了。
“纯,你还好吗?”
“嗯..嗯?..啊!我?我很好!”
“你听起来不太好…”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在发呆,我很好的,你放心!”
浔依旧靠在纯的身旁,她修长的睫毛半遮着那双低沉的眼瞳,依旧关切着望着纯。
纯用手掌架住浔的肩膀把她推开,随后笑着摆了摆手。
“诶呀我真的没事!反正我也没在太认真的准备,我们公司参加的人那么多,没选上我也正常。”
“再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哦?选拔什么的总还是会有机会的!”
纯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说着有些别扭,但确实是事实。
浔依旧沉默地望着她,眉眼低垂,双唇紧闭。每次有浔觉得不好的事情发生时,她都是这副表情。
可能连浔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吧。
别露出这副表情啊。
纯举起了一直放在手旁的玻璃杯,冲着浔晃了晃。
“今天是应该开心的日子,”
“其他的事情等回头再考虑吧!”
即使纯做出这副开朗的样子,浔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多少。但她还是跟着举起了玻璃杯。
“嗯。”
————
今天喝的比平时要多得多。
虽然灌下了不少酒精,但纯依旧清醒——甚至比之前更加清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浔就在她的旁边直直地坐着,没再提起话题,也依旧迎合着纯的话语。
只是纯现在觉得,浔越看越不顺眼了。
这样不好。
纯警告自己。
纯不希望自己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就像以前一样。
尽管纯从来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胃里难受得厉害。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但她依旧清醒着,清醒的不同寻常。
这次大概真的是错觉了,纯自己知道,她酒量没那么好。
她知道,自己没那么好。
哪怕在聚会的最后,浔把她拉进卫生间,她倔强的嘴中吐出的,也终究不是更进一步的,更有意义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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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就这样,背着纯走在回家的夜路上。
今天的纯喝的格外的厉害。虽然已经吐过一阵了,但看起来依旧不好受的样子,所以浔把她背了起来。
纯比看上去还要轻得多。即使浔平日里不常锻炼,也能轻松的把她背在身上。
浔走得很稳健。
她不像纯那样烂醉,但也多多少少喝了一些。
有纯的同事提议开车带她们一程,被浔回绝了。
虽然是纯的同事,但浔并不认识,更何况那个人的气色一点也不像能开车的样子。对方八成也是找了代驾吧,但浔还是不太放心。
…或许,浔也有些私心吧。
散会的地方人太多,浔打算稍微走远一些再打车回去。
夜晚的街道并不冷清。
毕竟不是深夜,依旧有喜好夜晚出行的年轻人走在街上。旁边的车道也丝毫不安静,街灯也很明亮。
这是属于城市的夜景。
在浔和纯高中的时候,夜还是很暗的。
说起来,那时候也发生过和现在类似的情况啊。
是因为什么来着,纯的脚踝扭到了,浔也是这样背着她,从高中校门前漆黑一片的沙土路,一直走到了附近的诊所去看医生。
已经有大半的细节留在了过去,但浔还记得自己打着手电筒的样子。
浔望着被街灯照亮的道路的边缘,再顺着它,望向更远的地方。
远处的中心大道正车水马龙,晚归的人们从一天的压力中得到解脱,各自回到各自的安居之所。最后,她稍稍仰头,望向了天空。万里无云,柔美的月光泼洒下来。没有一颗星星点缀的,孤零零的月。
这种天气,究竟算好,还是不好呢。
“浔...”
从她的背后传来了有些模糊的声音。
浔停下脚步。
“你好点了吗?”
“还好...我想下来走走。”
“嗯。”
这是一段平缓的步道。纯在路上随意的走了走,似乎已经并无大碍。
“对不起啊,浔。”
“本来没想麻烦你的。结果还是...让你帮我收拾了烂摊子。”
纯带着歉意的苦笑了起来。她双手背在身后,估计是在摩挲指甲。浔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反正你一直都是这样。”
浔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笑得有些难过。
“麻烦我是没问题....你的身体更要紧吧?”
“......”
在这儿沉默的话,两人就都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了。
但也总不能尴尬的站在原地,所以她们踉跄着再次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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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几杯了?纯没来得及数清楚。
吞咽的速度远比思考要快。
毕竟现在的她,没多少心思去其他事情了。
她在举杯的间隙撇了撇浔。
浔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当然她不爱说话是一方面,可即使是和她相关的事情,她也似乎没什么感觉,是个有点天然,有点呆呆的人。
纯在某次和她人谈及浔的时候,做出了这样的结论。当时对方无奈的叹着气说道:
“只有纯会这么评价浔啦!”
这句话也许是真的。浔没什么朋友,大概纯是最了解浔的几个人之一。
但纯在不久之前,开始怀疑自己。
自己究竟能维持现状到哪种地步,到哪种程度?
啊——头好晕,明天绝对会头疼的要死。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才去思考这种事?纯讨厌这样的自己,无论是嗜酒上,语言上,性格上,胆小的一步也不敢前进这点上也极其讨厌。
即使如此。
即使厌恶遍布全身,纯也依旧没办法放弃这样的自己,也没办法放弃这样的自己所持有的卑劣的意图,哪怕这份意图正在日益增长。
如果不去尽快解决的话。
如果擅自将它倾倒出来的话。
那一定会,招致她最为讨厌的后果吧?
到时候,如果到了那时候的话,她还会有继续拥有一切的勇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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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漫长的夜里。时间推移,周遭寂静了下来,仿佛没有其他声音。
浔知道最近纯有些反常。但她并不是一个具备优秀表达能力的人,对纯这个朋友,浔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谈论这件事。
但浔也知道,很多东西如果烂在肚子里,对身心都不好。
她尝试着组织起语言。
“纯。”
“...”
或许是身体不适导致她不愿说话,抑或是察觉到了浔想要谈及的事情,纯在此刻低垂着脑袋,将脸庞藏起,并未接话。
浔张了张嘴,话语却哽咽在咽喉。
为什么?浔并不知道答案。有生以来,浔第一次觉得开口说话会如此困难。
但,她有方法应对。
这是,纯曾经教会她的魔法。
浔停下了脚步。
“浔...”
纯当然也跟着停了下来,这实在太过自然,可能连纯自己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但浔一直很感谢纯愿意顾及到她。
浔转身望向道路一旁。
她们正经过一段公路上方的人行道,下方虽是车道,此刻没有车辆在通过,道路映射着路灯的光亮,在道路的尽头,下坡道的边界,在比边界更远的远方那里,夜空依旧。
浔深吸一口气。
“浔?...!”
“哈啊啊——————”
浔讨厌有话哽咽在喉。
所以她要把这些有的没的都化作呐喊倾诉给天空,大地,还有一旁的纯。
纯惊讶的忘记了心情,靠过来拉住了浔的手。
“浔!别,别这样!啊...什么啊...真是的...这样的话...!”
纯觉得浔一定是喝糊涂了,居然做出这种傻事。
害的喝的比她还要糊涂的纯,也跟着一起做了傻事。
两个人就这样,向看不见星星的夜空进行了一场谁都听不懂的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