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周身翠绿光流奔涌,如同苏醒的古神,静思牢狱在她的力量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信仰守护者们结成的阵型在生命力量的狂潮面前摇摇欲坠,特制的武器和冻气收效甚微,那不断增殖、扭曲的翠绿藤蔓与菌类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侵蚀着冰冷的金属,吞噬着秩序的力量。
“屏障即将过载!”一名守护者看着手中剧烈闪烁、指针乱颤的黄铜仪器,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能量屏障发出刺耳爆鸣、即将彻底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乱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平。
没有征兆,没有脚步声,教宗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混乱的中心,就在莉娜的囚室之外。他依旧穿着那朴素的白色长袍,神情平静如水,仿佛眼前并非足以撕裂灵魂的对抗,而只是一幅需要被修正的倾斜画卷。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狼狈的守护者,深邃的目光直接穿透了狂暴的翠绿光流,落在莉娜那非人的、充满冰冷嘲弄的脸上。
“此地,禁止妄行。”
教宗开口。没有呼喊,没有吟唱,只有五个字。
但这五个字,仿佛蕴含着宇宙的根本法则。言出,法随。
神圣几何·静滞力场!
刹那间,以教宗为中心,无数由纯粹光辉构成的、复杂到超越凡人理解能力的几何图形凭空浮现,迅速扩展,覆盖了整个混乱区域!这些图形——正四面体、立方体、八面体、十二面体、二十面体——彼此嵌套、旋转,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绝对秩序的领域!
在这个力场之内,一切不属于“绝对秩序”的能量和活动,都被强行静滞了。
莉娜周身奔涌的翠绿光流如同被冻结的瀑布,凝固在半空,维持着奔涌的姿态却无法动弹。她脚下蔓延的裂纹停止了扩张,其中闪烁的微光黯淡下去。她脸上那嘲弄的弧度僵硬了,只剩下翠绿眼眸中剧烈翻涌的、被强行压制的不甘与愤怒。连空气中最细微的尘埃,都停止了飘动。
整个牢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寂静。信仰守护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目睹神迹。
教宗这才缓缓转眸,目光越过被静滞的莉娜,落在了因这突如其来逆转而惊呆的艾拉身上。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了她因紧张而不自觉紧握的右手上——那枚塞拉菲娜给予的黑色金属铁片,正被她死死攥在手心。
能量屏障不知何时已然无声开启。教宗缓步走入艾拉的囚室,步伐从容,仿佛行走在自家花园。
他没有先对艾拉说话,而是向着那片被静滞的翠绿微微抬手。更复杂的光辉符号在他指尖流转,如同编织命运的丝线。
“回归你应有的沉寂。”
【概念束缚·万古长眠】!
更加晦涩强大的力量笼罩了莉娜,那被静滞的翠绿光芒如同被无形的棺椁封印,光芒迅速内敛、收缩,最终彻底消失在她体内。莉娜眼中的绿芒熄灭,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恢复了之前那种沉睡般的状态,只是脸色更加苍白。维克尔囚室那边躁动的精神波动也如同被掐断,彻底平息。
做完这一切,教宗才真正将目光完全投向艾拉,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净庭修女会的‘千面铭牌’……”他看着艾拉手中的铁片,平静地陈述,“看来,塞拉菲娜那孩子,比我想象的更大胆。”
艾拉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想藏起铁片。
“不必紧张。”教宗的声音没有波澜,“它并非武器,而是一把钥匙。一件被允许存在的‘小工具’。”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艾拉几乎无法呼吸。
“它将你的精神力作为燃料,依循你内心最强烈的‘身份’渴望,扭曲周围有限的现实认知。”他缓缓解释,“想象你是一个疲惫的工程师,握紧它,渴望休息,路过的人便会认为你刚下工;想象你是一名虔诚的修女,守卫便会对你放松警惕。它无法改变物理形态,却能微妙地影响他人的感知。”
他顿了顿,看着艾拉震惊的表情,补充了关键限制:“当然,它有其极限。无法伪装成你完全不了解的特定人物,无法长时间维持,也无法欺骗精神力量过于强大或持有特殊圣物者。频繁使用会对你的精神造成负担。”
然后,教宗的话锋转向了更深远的方向,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囚室的墙壁。
“你很特别,艾拉。”他说道,声音低沉而充满重量,“威尔逊背弃了铁誓,雷克动摇了信仰,奥森的逻辑被污染,莉娜和维克尔……已非完整的自我。他们皆在‘约’的审判之下。唯有你……立于规则之外。”
艾拉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果然知道!
“领袖认为你只是尚未被污染,需要时间‘感化’。”教宗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但我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你的灵魂……振动频率,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异数,并非总是灾厄。有时,亦是打破僵局的变数。”
他的话语仿佛冰层下的暗流,蕴含着深意。
“霍恩伍德过于自信,他渴望掌控一切,包括他不理解的力量。”教宗直接点出了领袖的名字,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视,“他即将踏上的,是攫取之路,而非皈依。而攫取神祇之力者,终将被神祇的重量所压垮。”
他似乎在暗示霍恩伍德的行动注定失败,或者……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你置身事外,或许是幸运,或许……是另一种命运的安排。”教宗深深地看了艾拉一眼,“保持你的‘不同’,迷途者。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力量或许是你唯一的浮木。学会使用它。但更要学会隐藏它。在真正的猎手面前,过于依赖伪装,反而会暴露你的恐惧。”
说完这句融合了指引与警告的话,教宗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能量屏障无声闭合。
艾拉浑身脱力地滑坐在地,冷汗浸湿了衬衣。教宗的话在她脑中疯狂回响——他看穿了她的本质,预言了霍恩伍德的失败,并将她称为“变数”。他默许了塞拉菲娜给她越狱的工具……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教宗与领袖霍恩伍德之间,并非铁板一块,甚至可能存在深刻的理念分歧和权力博弈。
而他,似乎在利用,或者说,在投资她这个“意外”,作为对抗霍恩伍德的一步暗棋。
紧握着那枚名为“千面铭牌”的铁片,艾拉感到它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不仅是逃生的工具,更是一张被投入巨大赌局的、属于她的牌。
霍恩伍德即将出发,前往缄默圣堂攫取力量。而她,必须在这之前,利用这铭牌和教宗默许的这点空间,找到自己的生路,并在这两位巨人的博弈夹缝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