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永冻荒原上疾驰,如同一支射向未知的黑色箭矢。窗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涂抹成单调的苍白与死寂。艾拉蜷缩在奢华的车厢里,腿上白丝的细腻触感依旧让她如坐针毡,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霍恩伍德关于神明、窃火与大寂灭的冰冷叙述。
突然,一阵尖锐、凄厉,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嚎叫声,穿透了厚重的装甲和蒸汽机的轰鸣,清晰地传入了车厢!
这声音艾拉并不陌生——冰骸狼!而且听这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嚎叫,数量绝对远超上次探索队遭遇的规模!
几乎是同时,列车猛地一震,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速度骤然减缓,显然是紧急制动。外面传来了“铁砧”卫士们短促的呼喝声、蒸汽步枪快速充能的嘶嘶声,以及某种沉重机械武器转动时发出的铿锵声。
战斗爆发了!
艾拉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扑到窗前,透过那块小块防弹玻璃向外望去——只见列车周围的雪地中,数十对、甚至上百对幽蓝色的火焰如同鬼魅般亮起,那是冰骸狼燃烧着冰冷恶意的眼窝!它们从雪丘后、冰裂隙中蜂拥而出,身形敏捷如电,银灰色的冰晶甲壳在暗淡天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光泽,利爪刨起漫天雪沫,如同白色的死亡浪潮,悍不畏死地扑向钢铁列车!
“开火!”外面传来指挥官冷静的命令。
瞬间,炽热的弹幕从列车侧翼的射击孔中倾泻而出,蒸汽动力驱动的转轮机炮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咆哮,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头冰骸狼撕成了碎片,冰晶甲壳和幽蓝的能量碎片四散飞溅。
然而,狼群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极其狡猾,利用地形和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迅速逼近!更有几头格外强壮的个体,竟然直接跃上了车顶,用利爪和蕴含着冰霜能量的撕咬,疯狂地攻击着车厢的连接处和观测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一枚附着幽蓝冰焰的利爪甚至击穿了艾拉所在车厢侧面的小块装甲,带起的寒风和冰屑让她惊呼一声,踉跄后退。她能感觉到车厢在狼群的冲击下微微晃动,外面“铁砧”卫士的怒吼和武器的轰鸣声变得更加急促,显然战况激烈,甚至可能陷入了劣势。
恐惧再次攫住了艾拉。这些怪物,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死亡的危险!
就在这混乱与危机达到顶点的时刻——
车厢那扇厚重的黄铜门,再次无声地滑开。
霍恩伍德站在门口,姿态依旧从容。他甚至没有看外面激烈的战况,只是微微蹙着眉,仿佛被打扰了清静一般。他手里依旧拿着那顶高顶礼帽,轻轻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真是……吵死了。”他轻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仿佛面对的不是致命的怪物群,而是一群聒噪的乌鸦。
他缓步走到艾拉旁边的窗前,目光平静地看向外面那如同白色地狱般的战场。一头冰骸狼正凌空扑向这个窗口,幽蓝的眼窝死死锁定了他,张开的巨口中滴落着冻结唾液的冰棱。
霍恩伍德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他只是抬起了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对着窗外,对着那头扑来的冰骸狼,以及它身后那成百上千的幽蓝光点,打了一个响指,用清晰而平稳的语调,如同宣读某项古老的法则般说道:
“真伪逆转。”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爆涌,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这四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与世界底层规则共鸣的韵律,清晰地回荡在车厢内,甚至似乎穿透了装甲,传入了外面激烈的战场。
然而,就在这四字落下的瞬间——
寂静。
绝对的、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取代了之前所有的喧嚣。
那头扑在半空中的冰骸狼,它的动作凝固了。不是被冻结,而是……仿佛它从未拥有过“动”这个概念。它的形态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紧接着,它那由冰晶、骨骼和幽蓝能量构成的躯体,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这张画布上抹去一般,从獠牙利爪开始,到庞大的身躯,再到那燃烧着恶意的幽蓝眼窝——寸寸瓦解,消散成最细微的、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基本粒子,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中。
不仅仅是这一头。
以霍恩伍德所在的窗口为视角,前方扇形区域内的所有冰骸狼,无论它们是正在扑击、奔跑、嚎叫,还是潜伏在雪地中——都在同一时间,经历了同样的命运。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没有留下任何残骸。
它们就那么……消失了。
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被这名为 “真伪逆转” 的力量,轻描淡写地判定为 “不应存在之伪物” ,然后从根源上予以 “否定” 和 “抹除” 。
更远处,那些侥幸位于这片“虚无扇形”之外的冰骸狼,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超越它们理解范畴的、来自世界底层规则的恐怖,发出了极度恐惧的哀鸣,纷纷夹起尾巴,如同潮水般退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弹坑和少许属于“铁砧”卫士的、被冰霜侵蚀的装备碎片,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
整个过程中,霍恩伍德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他放下手,整理了一下因为抬手而微微有些歪斜的单片镜,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车厢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的“铁砧”卫士都停下了动作,面甲下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领袖。
艾拉僵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眸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见过威尔逊队长的“时痕”,见过雷克的圣光结界,见过莉娜被污染后展现的生命力量……但那些,至少还能被她的理解范畴勉强接纳为某种“超能力”或“魔法”。
可霍恩伍德刚才所做的……那一声“真伪逆转”,以及随之而来的、违背一切物理法则的抹消现象……那根本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那更像是……他直接定义了现实!他说那些冰骸狼是“伪物”,于是它们就真的从“真实”变成了“虚假”,继而湮灭!
这是什么概念?!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超凡力量”的认知极限!
霍恩伍德转过身,看向呆若木鸡的艾拉,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令人心底发寒的弧度。
“看,清静多了,不是吗?”他微笑道,语气轻松得像刚刚赶走了一只苍蝇,“一些小小的干扰,已经解决了。我们继续前进。”
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车厢外下令:“清理战场,检查损伤,五分钟后继续出发。”
然后,他再次看向艾拉,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停留片刻,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
“不必惊讶,我的‘小钥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神祇俯瞰蝼蚁般的平静,“当你站在足够的高度,握住定义‘真实’与‘虚幻’的权柄时,许多看似强大的阻碍,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真伪逆转,不过是拨乱反正的一种方式罢了。”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转身离开了车厢。
艾拉独自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窗外,风雪依旧,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怪物威胁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种更深沉的、源于霍恩伍德那匪夷所思力量的寒意,渗透进她的骨髓。
列车再次启动,平稳得仿佛刚才那场危机从未发生。
但艾拉知道,一切都不同了。她对霍恩伍德的恐惧,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维度。而前方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囚禁着神明的缄默圣堂,此刻在她眼中,似乎也不再仅仅是神明的囚笼,更可能是……霍恩伍德这位能够“逆转真伪”的“凡人”,准备施展其更加惊世骇俗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