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圣堂地下核心区的翠绿雾气翻涌如沸,神骸头颅与树干分离的脆响穿透喧嚣时,霍恩伍德的反应远比预想中平静。
他没有低头看艾拉——那具曾被视作“备选容器”的躯体此刻在他眼中,和墙角结霜的岩石没什么区别。碧眸透过单片镜锁定悬浮的神骸头颅,翠绿源质在头颅周围凝成半透明的茧,金色纹路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濒死生物最后的挣扎。
“铁砧,展开‘静滞结界’。”霍恩伍德的声音没带任何情绪,只有指令性的冷硬。他抬手按在胸前口袋,指尖划过装着伊格尼玛之眼的金属盒,盒内暗金色竖瞳瞬间亮起,炽热的光流顺着指缝溢出,在掌心凝成细小的火焰纹路。
两名“铁砧”卫士动作精准如机械,折叠金属框架在地面展开时发出“咔嗒”脆响,淡蓝色晶石嵌入凹槽的刹那,光纹如活物般蔓延,织成直径三米的圆形封印阵。阵法启动的嗡鸣中,神骸头颅的源质茧剧烈收缩,一缕缕翠绿藤蔓冲破茧壳,试图缠绕向最近的活物——那是尤克塔拉残存意志的本能反抗。
霍恩伍德侧身避开藤蔓,左手食指与中指轻叩,一声清脆的响指在雾气中炸开。
没有咒语,没有光爆,只有那道冲在最前的源质藤蔓瞬间变得透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散在空气里。这是小范围的“真伪逆转”,无需声张,只需一个响指,便能将他判定为“伪物”的存在从现实中剥离。
艾拉攥紧裙摆的手猛地一颤。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种子”在悸动,像是在畏惧那声响指里的力量,可霍恩伍德的目光自始至终没落在她身上。她突然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是“必要项”,只是霍恩伍德获取神骸力量时,顺手观察的“实验样本”。如今力量有了更直接的载体,她便成了可以随时丢弃的废棋。
“嗡——”
封印结界的光纹突然暴涨,淡蓝色光罩向上合拢,将神骸头颅牢牢困住。翠绿雾气在光罩内疯狂冲撞,金色纹路亮起刺眼的光,却在伊格尼玛之眼的压制下,一点点黯淡下去。霍恩伍德向前两步,掌心按在光罩上,暗金色光流顺着光罩蔓延,与淡蓝色光纹交织成更复杂的封印纹路——这是在加固阵法,也是在抽取神骸中残存的源质,为后续的“登神计划”做准备。
就在这时,雾气深处传来利刃破风的锐响。
一道紫色身影如鬼魅般冲出,短刃直指霍恩伍德的咽喉——是塞拉菲娜。她深紫色长发上还沾着冰晶,修女服衬里的袖口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苍白却有力的手腕,紫罗兰色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狡黠,只剩冰冷的警惕。
“霍恩伍德,教宗大人有令,神骸需由审判庭封存。”塞拉菲娜的短刃停在离霍恩伍德咽喉三寸处,声音冷得像荒原的冰碴,“你无权私自带走。”
霍恩伍德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再次轻叩。
又是一声响指。
塞拉菲娜短刃上泛着的紫色光纹瞬间熄灭,刀刃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那是她注入的源质被强行判定为“伪物”,从根源上被瓦解。塞拉菲娜瞳孔骤缩,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她没想到,霍恩伍德的能力竟然已经熟练到这种地步。
“审判庭的狗,也敢管我的事?”霍恩伍德终于转过身,脸色却比刚才苍白了几分,呼吸也微促起来。他扶着封印阵的金属框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才为了压制神骸的反抗,他动用了超过负荷的“真伪逆转”,此刻体内的源质消耗过大,已经开始出现虚弱的征兆。
塞拉菲娜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常。她注意到霍恩伍德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单片镜后的碧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甚至连站姿都不如刚才挺拔。这是绝佳的机会。
“跟我走!”塞拉菲娜突然转向艾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通道口拽。她的动作又快又急,指甲几乎嵌进艾拉的皮肤里,“他现在虚弱,维持封印都要耗力,没时间追我们!”
艾拉被拽得一个踉跄,玛丽珍鞋的鞋尖蹭到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回头看了一眼霍恩伍德,只见他正捂着胸口,眉头紧锁,指缝间甚至渗出了一点淡红色的血痕——那是能力透支引发的内耗。原来刚才那声响指,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可是你……”艾拉还想说什么,却被塞拉菲娜打断。
“我得回去。”塞拉菲娜拽着她冲进通道,声音压得极低,气音混着喘息,“教宗要知道霍恩伍德的虚弱期时长,还有神骸封印的状态。你往通道尽头跑,左拐就是后门,那里有我安排的雪橇车,接应的人会带你去‘废弃勘探站’——别问为什么,照做就好。”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的发光苔藓散发着微弱的绿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塞拉菲娜的手很凉,却抓得很紧,掌心的薄茧蹭过艾拉的手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艾拉能听到身后传来霍恩伍德压抑的咳嗽声,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是神骸还在试图冲撞封印阵,却被淡蓝色光罩牢牢困住。
快到通道分岔口时,塞拉菲娜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将艾拉往前一推:“前面就是后门,别回头,也别跟接应的人多说话——他只认‘夜莺’的暗号,看到你从通道出来,会直接带你走。”
艾拉踉跄着冲出去两步,回头时正撞见塞拉菲娜转身的背影。她深紫色的长发在雾气中甩过一个弧度,修女服的衣角扫过地面的苔藓,短刃已经重新握在手中,显然是要回去直面霍恩伍德。
“你……”艾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想问她会不会有事,却又觉得多余——塞拉菲娜是审判庭的“夜莺”,从一开始就不是需要别人担心的角色。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突然传来霍恩伍德冰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塞拉菲娜,你敢走?”
塞拉菲娜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对艾拉甩了个“快走”的手势,然后便提着短刃,一步步走向通道深处的黑暗。艾拉咬咬牙,转身冲向圣堂后门——风雪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她脸颊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后门外侧停着一辆黑色雪橇车,车辕上拴着两匹毛发雪白的极地犬,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下颌线紧绷的弧度。他看到艾拉从后门冲出来,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掀起雪橇车的门帘,里面铺着厚厚的狼皮垫子,还放着一个装着压缩饼干和净水片的帆布包。
“上车。”接应者的声音沙哑,像是长时间没说话,他接过艾拉下意识递过来的手,将她拉上雪橇车,动作干脆,没有多余的交流。
缰绳一扬,极地犬发出一声低吠,雪橇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风雪里。艾拉趴在车窗边,回头看向缄默圣堂,只见霍恩伍德的身影靠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还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护着装有神骸的封印阵光罩——他连抬手攻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塞拉菲娜的紫色身影已经消失在通道深处,不知道是已经和霍恩伍德对峙,还是找到了别的路径绕开。
艾拉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窗外茫茫的永冻荒原,风雪越来越大,白色的雪沫子打在车窗上,很快就积成了一层薄霜。体内的“种子”还在微弱地悸动,胸口的光斑如同萤火,在墨蓝裙装下若隐若现——那是尤克塔拉留下的力量,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不属于这个末世的“温度”。
而在圣堂门口,霍恩伍德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的血痕越来越明显。两名“铁砧”卫士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却被他挥手推开:“别碰我……先确认神骸封印的稳定性,还有……备车,回新伦敦。”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封印阵光罩,神骸头颅的金色纹路已经变得黯淡,翠绿源质也趋于平静,像一潭被冻住的绿水。碧眸里闪过一丝狠厉,又很快被狂热取代——虚弱期只是暂时的,只要回到新伦敦,吸收了神骸的源质,他的登神计划就能启动。
“扶我上车。”霍恩伍德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透着掌控一切的笃定,“塞拉菲娜……还有教宗……等我吸收完神骸的力量,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新伦敦的主人。”
圣堂的大门缓缓关闭,将霍恩伍德的身影吞没。只有那枚装着伊格尼玛之眼的金属盒,在他的口袋里轻轻震动,暗金色的光透过布料,与封印阵的淡蓝色光交织在一起,像是在酝酿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暴。
雪橇车在风雪中疾驰,艾拉裹紧身上的墨蓝外套,将脸埋进狼皮垫子的缝隙里。她想起了林天明穿越前的日子——那时的他还在窝在电竞椅里打游戏,外卖盒子堆在桌角,屏幕上是没打完的副本,连窗外下没下雨都不知道。可现在,他却成了艾拉,成了这场末世战争里,唯一能自由移动的“变量”。
“废弃勘探站……”艾拉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狼皮垫子的绒毛,“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再说。”
风雪越来越大,将雪橇车的痕迹彻底掩盖。远处的永冻荒原上,只有两匹极地犬的脚印和雪橇车的辙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延伸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