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勘探站的暖炉烧得正旺,木柴噼啪作响,橘色光斑在金属墙上跳来跳去。艾拉坐在桌边,指尖反复蹭着银发上的银铃兰发卡——胸口“种子”的暖意跟揣了颗小太阳似的,总催着她干点什么。
“吱呀——”
卡伦抱着个蒙尘黑木箱推门进来,铜铆钉锈得发绿,侧面“新伦敦通讯部”的字快褪没了。他把箱子往桌上一放,蹲身翻工具箱,螺丝刀在手里转了个花哨的圈。
“老古董了,第七勘探队留下的电报机,换两节能量棒就能用。”
他头也不抬,指了指艾拉脚边:“帮我递个扳手,黑盒子里那把。”
艾拉刚把扳手递过去,突然想起自己的“动物沟通”能力,按捺不住显摆的心思,戳了戳卡伦的胳膊。
“呐,你的超凡力量是什么?”
卡伦拧螺丝的手一顿,抬头看她,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你以为超凡力量是烂大街的白菜?老子没有超凡能力。”
他把螺丝刀往桌上一拍,指了指左眉骨的疤。
“当年跟冰骸狼打架,靠的是这把力气和命,不是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你这丫头,刚有俩下子就瞎显摆?”
“谁显摆了!”
艾拉脸一红,不服气地指窗外。
“我能跟霜毛说话!它刚才还跟我说‘好冷,想吃肉干’,你信不信?”
卡伦挑眉,显然不信。
“哦?那你让它叫两声我听听。”
艾拉立刻冲到窗边,对着外面打盹的霜毛在心里默念:“霜毛,叫两声,打那个老顽固的脸!”
没两秒,霜毛抬起头,对着勘探站“嗷呜”叫了两声,声音清亮还带着没睡醒的委屈。
卡伦走到窗边,看着霜毛摇尾巴的样子,摸了摸下巴,嘴角扯了扯。
“算你丫头有点运气——不过别得意,这能力也就跟狗唠唠嗑,遇到冰骸兽群,该跑还得跑。”
艾拉刚想反驳,电报机突然发出尖锐的电流声,指示灯“咔嗒”跳成稳定的绿光。
卡伦瞬间收了玩笑神色,手指飞快按在按键上,“嘀嗒”声在狭小空间里炸响,背影绷得笔直。
艾拉凑过去,看着卡伦指尖翻飞,纸带缓缓吐出,上面的摩尔斯电码密密麻麻。
他盯着纸带,眉头越皱越紧,嘴角抿成直线,左眉骨的疤在暖炉光下格外锋利。
“咋了?”
艾拉的声音放轻,刚才的兴奋全没了。
卡伦没说话,捏着纸带反复看,喉结动了动才沉声道。
“霍恩伍德回到新伦敦了。”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纸带边缘。
“带着‘铁砧’小队从缄默圣堂回来,直接冲了教会总部,说是‘肃清异端’——教宗的人没挡住,审判庭守卫、信仰守护者,还有三个枢机主教,全没了。”
艾拉瞳孔骤缩,手里的发卡差点掉桌上。
“教宗呢?他也……”
“逃了。”
卡伦打断她,指了指纸带末尾。
“带着十几个亲信从秘密通道跑的,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霍恩伍德下了命令,废除圣光信仰,所有人都得信‘丰饶母神’。”
“信丰饶母神?”
艾拉脑子嗡嗡响,想起莉娜空洞的眼神、维克尔失去童真的眼睛。
“他不知道丰饶母神的力量会控制人吗?”
“他知道个屁!”
卡伦爆了句粗口,把纸带揉成一团。
“他只想要那股力量,哪管别人变不变傀儡?电报里说,新伦敦好多平民不满,上街抗议,结果……”
他没说下去,但艾拉懂了——那些抗议的人,恐怕都成了霍恩伍德的“肃清”对象。
艾拉攥紧发卡,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她突然想起威尔逊,想起雷克、奥森和莉娜——他们被关在静思牢狱,没反抗能力,霍恩伍德会不会把他们当“异端”处决?
一股热流涌上来,艾拉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
“卡伦,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卡伦愣住,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疑惑。
“威尔逊队长他们……被关在新伦敦的静思牢狱里。”
艾拉声音急,语速也快。
“……就是教宗用‘违誓之约’收拾他们之后,霍恩伍德把他们关进去的,说要‘关押观察’。我逃出来的时候,威尔逊已经清醒了,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不像被控制的样子——现在霍恩伍德要所有人信尤克塔拉,要是发现威尔逊他清醒了,肯定不会放过他!”
卡伦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螺丝刀“当啷”掉地上。他猛地站起来,两步走到艾拉面前,声音带着点颤抖。
“你说什么?威尔逊被关了?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我……”
艾拉语塞,手指绞着裙摆。
“我怕你担心,也怕我们没能力救他们,贸然说出来只会拖累你……”
“拖累?”
卡伦打断她,声音突然拔高,又很快压下去,带着无奈。
“我跟威尔逊认识十几年,当年在雪地里,他为了救我,差点冻掉一条腿!现在他有危险,我能不管?你这丫头,心思倒多,就是没长对地方!”
他快步走回电报机前,手指悬在按键上,却又顿住了。
艾拉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顾虑太自私——她只想着不拖累,却忘了卡伦对威尔逊的情谊。
“对不起。”
艾拉轻声说。
“我不该瞒着你。”
卡伦没回头,深吸一口气,声音缓和了些。
“行了,现在说对不起没用。”
他转动电报机旋钮,指针在刻度盘上缓慢移动。
“得联系教宗的残部,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回新伦敦——只有回去,才能知道威尔逊他们的情况。”
电报机“嘀嗒”声再次响起,节奏比之前更急促,像是在跟时间赛跑。
等待回应的间隙,卡伦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餐巾纸,上面“冰原的风会带着思念,找到回家的路”的字迹已经模糊。
他指尖反复蹭过那句诗,嘴角难得露出点柔和的笑,跟刚才爆粗口的样子判若两人。
“以前总觉得这诗写得烂,现在想想,倒也不算全是废话。”
艾拉凑过去看,餐巾纸边角都磨破了。
“这是你什么时候写的?”
“好几年前,在‘铁锚酒馆’,跟威尔逊喝酒的时候写的。”
卡伦把餐巾纸折好塞回口袋,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拍了拍艾拉的肩膀。
“别跟个小老头似的皱着眉,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呢——大不了进去救了人就跑,你有‘千面铭牌’,我熟新伦敦的破道,未必不行。”
就在这时,电报机传来回应的“嘀嗒”声。
卡伦立刻坐直,手指飞快解码,脸上终于露出点松动。
“接通了!是教宗身边的祭司,说可以安排我们从废弃通风管道进去,那地方还没被‘铁砧’小队发现。”
他转过头,深褐色眼眸里带着坚定,又藏着点没褪去的搞笑劲儿。
“不过他也说了,进去后得小心,要是被发现,我可不会用‘时痕’救你——毕竟我只是个没超凡能力的普通人。”
“谁要你救!”
艾拉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松了口气。
“我有‘千面铭牌’,还能跟霜毛沟通,说不定比你还管用!”
“行行行,你最厉害。”
卡伦笑着摆手,开始收拾东西,把压缩饼干、净水片塞进帆布包。
“霜毛只能暂时留在这儿,带它去新伦敦太危险,等咱们救了威尔逊,再回来接它——你跟它说一声,让它别乱跑,省得我还得找狗。”
艾拉点点头,跑到窗边,对着霜毛在心里默念:“霜毛,我们去新伦敦救威尔逊队长,你在这儿等我们,回来给你带肉干。”
霜毛抬起头,“嗷呜”叫了一声,尾巴摇得飞快,传来“好,我等你们,要快点”的意念。
卡伦把电报机装进木箱背好,又从雪橇车的备用装备里翻出了一套旧的探索队防寒服——深灰色的面料磨得发亮,袖口和裤脚有明显的缝补痕迹,内衬的绒面虽然结块,却比连衣裙保暖百倍。
“穿裙子闯冰原?你是想当冰原上最‘体面’的冻雕?赶紧换上,这衣服抗风,还能藏东西。”
艾拉当时没反驳——那身连衣裙和过膝白丝早就被风雪打湿,裙摆沾着冰碴,走一步都磨得腿生疼,确实不适合逃生。
现在她身上的防寒服领口拉得老高,帽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脸,怀里的银铃兰发卡被她小心别在领口内侧
“准备好了吗?得在天黑前出发,赶在‘铁砧’小队巡查前到通风管道入口——别跟个小姑娘似的磨磨蹭蹭,威尔逊还等着咱们呢。”
艾拉接过帆布包,摸了摸银发上的发卡,胸口的“种子”轻轻发热。
她看着卡伦的眼神,又想起霜毛的期待,用力点头。
“准备好了!”
两人走出勘探站,寒风裹着雪沫扑过来,刮得脸颊生疼。
卡伦解开雪橇车缰绳,把极地犬牵到避风处,拿出肉干和清水放在雪地上,嘴里还念叨。
“别乱啃雪,拉肚子我可不管你。”
然后他拉起雪橇车,对艾拉扬了扬下巴。
“走了,去新伦敦——遇到危险,你就找你的动物朋友们帮忙,我来打掩护,咱们分工明确。”
艾拉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看着前方茫茫荒原,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
风雪越来越大,很快覆盖了他们的脚印。远处的勘探站变成模糊的黑点,只有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还在风雪中闪着微光,像在指引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