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来日方长?

作者:凉啦 更新时间:2025/10/21 7:36:09 字数:2945

警署西侧的宿舍里,炭火在铁炉里噼啪作响,映得墙面暖烘烘的。老霍克送来的劣质蒸馏酒摆在木桌上,标签已经泛黄,瓶底沉着些细碎的杂质,旁边还放着碟干硬的烤面包——是艾拉从灶房热过的,外皮焦脆,内里还带着点温度。

卡伦刚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就抓起酒瓶拧开盖子,一股辛辣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倒了小半杯,递向坐在窗边的威尔逊:“来一口?暖身子,老霍克藏了好几年的货,说掺了点蜂蜜,不烧喉咙。”

威尔逊没接,目光落在窗外——风雪还没停,能量塔的幽绿光透过雪幕,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指尖搭在窗沿,银蓝色的时痕若隐若现,却只是轻轻拂去玻璃上的霜花:“明天要控时痕,不能犯浑。”

“没劲。”卡伦撇撇嘴,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抹了把脸,哈哈笑起来,“也就你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当年在勘探队,你喝多了还跟雪狼赛过跑呢——忘了?”

威尔逊的指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霜星……”话没说完,他就闭了嘴,拿起桌上的黑面包,慢慢掰成小块。

艾拉坐在另一张木床沿,手里攥着块烤面包,看着卡伦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劲上来得快,卡伦的脸很快红透,眼神也开始发飘,他突然拍了下桌子,吓得炉子里的炭火都跳了跳。

“我跟你说啊,”卡伦的声音大了些,带着酒气的含糊,“我以前在底层街区混的时候,常把我写的诗读给小孩听——你别笑,真的!那些小孩围着我,眼睛亮得像揣了小太阳,大人?大人谁搭理我啊,都忙着抢粮呢。”

他又灌了口酒,瓶底磕得桌子响:“有次啊,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给我讲了个故事,特好玩。说有一种虫子,叫雪蜉,你知道不?”

“就冬天雪地里活的,只能活一天。有天它出去晃悠,遇到只冰蝶,俩玩意儿玩得特开心,堆雪兔子,追着风跑,天黑的时候,冰蝶说‘你玩着,我先回家了,咱俩明天见’。”

卡伦停下来,拿起酒杯晃了晃,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淡痕:“你猜那雪蜉咋想?它寻思,明天是个啥啊?它这辈子就一天,哪来的明天。”

“结果第二天,冰蝶去老地方找雪蜉,没找着,后来跟一只熊好上了,俩玩意儿一起……玩得也挺乐呵。”

艾拉咬了口烤面包,听着卡伦的话,心里轻轻发颤——她想起莉娅攥着面包的小手,想起威尔逊说“记忆像燃烧的磁带”,突然觉得这故事里的雪蜉,像极了这座随时会崩塌的城市里,挣扎着活一天的人。

威尔逊没说话,却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面包,目光落在卡伦手里的酒瓶上,指尖的银蓝光痕,比刚才亮了些。

“后来啊,”卡伦的声音低了点,酒气也重了些。

“那熊突然跟冰蝶说‘你玩着,咱俩来年见’。冰蝶一听就慌了,心里琢磨,来年是个啥啊?它是蝴蝶,活不过冬天的,哪来的来年。”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威尔逊,眼神里的醉意混着点认真:“你说,要是有一天,有人跟你说‘来生再见’。”

“你是不是也得寻思,来生是个啥?雪蜉不知道明天,冰蝶活不到来年。”

“人啊,别老扯什么来生,都是骗自己的。”

炉子里的炭火噼啪一声,溅出个火星,落在地上灭了。艾拉看着威尔逊的侧脸,他的冰蓝色眼眸里,映着炭火的光,像落了点星星,却又很快被疲惫盖住。

“第二年春天,那熊睡醒了,就去老地方找冰蝶,找了半天没找着,遇到一只老乌龟,趴在石头上晒太阳。”卡伦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哭腔,却还强装着笑,“熊就问啊,‘哎,你见着一只冰蝶没?跟我约好了来年见,没来啊’。你猜那乌龟咋说?”

他顿了顿,学着乌龟的语气,粗着嗓子喊:“M币的怎么一开春,你们就找我打听事儿!我这辈子看了太多你们这种约定!那雪蜉有明天吗?冰蝶陪它多玩会儿能咋的?还有你,你都是熊了,陪冰蝶多转悠两圈,你能死啊?”

“人也一样,”卡伦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洒出来些,溅在手上也不管,“总喜欢约定以后,说什么‘以后我一定护着你’‘以后咱们一起去看雪’,放屁!”

“我跟你说,人从来不是什么终有一死,是随时会死!最好的重逢不是等以后,是在彼此心里活成永远!”

威尔逊的手指蜷了蜷,放在膝盖上,银蓝色的光痕闪了闪,又很快暗下去。他看着卡伦通红的眼睛,没说话,却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很轻,混在炭火的噼啪声里,却被艾拉听得真切。

“那熊就特愧疚,蹲在地上挠爪子,说早知道多陪冰蝶玩会儿。”卡伦的声音越来越小,酒瓶子在手里晃来晃去,“乌龟就骂它,‘那事儿都过去了,你后悔有个毛用!去年的蝴蝶难找,今年的毛毛虫有的是!从今天开始,跟毛毛虫玩去,到永远!’”

他突然瞥了艾拉一眼,眼神里的醉意混着点清明:“你看,老乌龟都懂的道理,有些人就是不明白。”

话音刚落,卡伦猛地转向威尔逊,声音陡然拔高:“威尔逊!我tm这么多年,一直看不惯你!天天拉着个b脸,在城边晃啊晃,对着个暴风雪发呆,有啥用啊?啊?”

他抓起酒瓶子,狠狠往威尔逊那边扔过去——酒瓶在空中划过道弧线,酒液洒出来些,落在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就在酒瓶要砸到威尔逊肩膀时,银蓝色的光痕突然闪过,酒瓶硬生生悬在了半空,连酒液都停住了流动。

威尔逊伸出手,轻轻捏住酒瓶,把它放在桌上,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挑战我的底线。”

“哈哈哈……底线?”卡伦笑得直拍大腿,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你杀了我啊!反正后天仪式启动,一切都结束了,杀了我能让你死之前开心点儿,你就动手啊!”

他瘫坐在椅子上,身子晃了晃,差点摔下去,艾拉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却被他推开。

卡伦盯着威尔逊,眼神里的醉意混着点恳求:“如果我是你,我会相信艾拉就是霜星——管她是不是呢!今晚我会烤几只雪兔,跟她一边喝酒,一边讲当年跟雪狼赛跑的傻事,讲霜星第一次学射箭,把箭射进你帽子里的趣事……”

“人该放自己一马,”卡伦的声音越来越低,舌头都开始打卷,“万事……没有对与错……”

话没说完,他头一歪,“咚”的一声砸在桌上,酒瓶子倒了,剩下的酒顺着桌沿流到地上,他却已经没了动静,嘴里还嘟囔着:“雪蜉……明天……毛毛虫……”

威尔逊站起身,走到卡伦身边,弯腰把他抱起来——卡伦看着壮实,抱起来却没那么沉,威尔逊的胳膊穿过他的膝盖和后背,动作轻得像抱个孩子。

他把卡伦放在靠里的那张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又轻轻把他歪着的头摆正,指尖碰了碰卡伦的额头,银蓝色的光痕闪了闪,像是在帮他缓解酒后的头疼。

做完这一切,威尔逊才转向艾拉,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很温和:“明天还有任务,早点睡。宿舍门我锁了,炭火能烧到后半夜,冷了就添块煤。”

艾拉点点头,看着威尔逊走到窗边,重新坐下,手里攥着那枚银铃兰发卡,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窗外的风雪还没停,能量塔的幽绿光依旧在晃动,他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单薄却坚定,像一尊守护着回忆的石像。

艾拉躺在另一张床上,盖着干净的被褥,被子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她闭上眼睛,卡伦的故事在脑子里打转——雪蜉的一天,冰蝶的冬天,熊的愧疚,乌龟的通透……她想起莉娅攥着面包的小手,想起老霍克递来黑面包时的叮嘱,想起威尔逊说“记忆像燃烧的磁带”。

卡伦或许比起一个诗人,更适合当一个童话家。明天就决战了,今天晚上竟然还有心思喝酒讲故事。

“随时会死,却要努力活好每一刻。”她在心里默念着,炉子里的炭火渐渐弱了下去,暖光也变得柔和,不知不觉间,她就睡着了,梦里没有能量塔的橘黄,没有混乱的街道,只有雪蜉和冰蝶,在雪地里追着风跑,笑得很开心。

窗边的威尔逊,直到后半夜才躺下。他指尖的银蓝光痕,在黑暗里闪了闪,像是在和梦里的雪蜉、冰蝶,悄悄许下一个明天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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