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留在营地里的那些家长们聊了一会。
像方远这种，已经和其他的成员活络起来，已经到了把自己孩子掏出来捯饬的地步。
陆知川不太感兴趣。
随便扯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借口后，他收好自己的书，从营地中走了出去。
尽管四周的密林几乎把所有通路都遮了个干净，陆知川的选择并没有被干扰到。
树叶上偶尔闪起的亮光，向陆知川指示着方向：自然，那是属于某位少女的魔法。
等到他走到一处约定好的小空地前。
不出所料，是走后门夫妻的私会。
如果让其他家长看到的话，指不定以为他们要搞什么暗箱操作。
“这里。”
苏青瑶柔和的声音拨开树叶，让陆知川得以越过最后一点阻碍。
身着灵装的苏青瑶，斜斜倚在一颗三人抱的大树干上，正眯起眼伸了个懒腰。
“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陆知川平淡地问道，显然只是随口找了句话头来给聊天的气氛暖机。
苏青瑶努努嘴，“还算不错，毕竟回答问题的人，可不是我呢。”
作为优等生，苏沐雪被许衍清关照的次数不算多。
反而是芳小白以及另一位记性不甚好的预备役成为了被问问题的常客。
仍未落下的阳光，倔强地把染上些许血色的光晕照向少女的脸颊，替她擦上点点温暖的红晕。
“不过呢，果然还是很开心啊。”
苏青瑶轻轻说道。
毕竟，这是在末日里考虑孩子未来的父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灾厄突然降临，顷刻间将赖以生活的一切，如洒出一抔沙土一样摧毁殆尽。
就算是苏青瑶，也不例外。
当早上傍晚她接送苏沐雪上下学时，苏青瑶尚还离新世界的教育有些距离。
现在，少女已经可以确定。
当代的教育方式，起码已经很接近末日前的状态了。
借这一个小小的点，就给苏青瑶留下了充分的遐想空间呢。
“……”陆知川对于少女的答案，沉默了片刻，而后无奈地叹出长气。
“是啊，就算付出了这样那样的代价。”
“一切终归是值得的。”
某种意义上，苏青瑶的年龄，与最终之战前伫立的身位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这也就造成了两人看似矛盾的心态。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还是年轻人，有时候则下意识地摆出老资历的心态。
两个人面对面，好似思考人生一样，你叹气完我叹气。
最后把苏青瑶都给逗乐了。
“噗，陆知川前辈，还是讲讲小营地里怎么样吧。”
“有点可惜，战斗力里大部分都在三到四阶，只有一个疑似五阶的，属于博物馆那一边的——看着还没打什么好算盘。”
陆知川说的自然是方远。
因为“异象学者”的特殊性，陆知川和苏青瑶对于这帮人的刻板印象，就是很容易“突然崩溃”掉。
然后死得不明不白。
“唔，那有点单薄了。”
苏青瑶玉手扶住自己的下巴，“出事之后指望他们力挽狂澜大概是做不到的。
“所以，还是要辛苦一下，陆前辈了呢。”
“话说真的没问题吗？”
苏青瑶出于谨慎起见，捻着发丝向陆知川再三确认：“那把剑真的用不了了吗？”
“起码刃是用不了的。”
陆知川的答案令少女眉头一蹙，“但是说完全用不了，的确是夸张了。”
他重新召出稳稳插在半空中的剑柄，指着藏起剑刃的虚空：
“这就是帷幕计划的成品。”
苏青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剑”，好奇地端详起流动变化的剑柄。
“……原来会是，这个样子啊。”
苏青瑶不无遗憾的慨叹道。
直到决战牺牲时，苏青瑶的印象里，依旧只有关于它的试制品的概念。
假如当初的设想没有缩水的话，不能亲眼见证它的落成，老实说还是有点可惜的。
“那，准备的问题，就先聊到这里了。”
苏青瑶耍了一下魔杖，将放在脚边、被她的魔力裹成一团的盒子甩到了她的身边。
少女食指一钩，提着塑料盒的把手。
“……这是。”
苏青瑶砸吧砸吧嘴，试图找一个方便嘴硬的借口。
但无奈，她的嘴并不是很利：
“算了，就是顺路给你带的饭。”
苏青瑶可是知道，陆知川这边营地里准备的晚饭，对于活在末日前的人来说，不是那么好忍受的。
“虽然说……给陆知川你带饭，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就是了。”
苏青瑶嘴边喃喃自语，魔力下意识地堵住话语，不让它飘到陆知川耳边。
于是变成了：
“带回去赶快吃吧，出发的时间快到了。”
错开目光，把它交给陆知川的手中：“至于这个饭盒，等以后再还吧。”
少女来回变换的表情落在陆知川的眼中，作为旁观者的他只是点了点头。
“好，如果需要的话，就用魔法找我。”
他收回半空中的剑柄，然后将包好的饭盒郑重地提在身旁。
与和家长们坐在一起时的微笑相比，男人收敛起了嘴角的弧度。
或许是由于两人眼下共同面对的问题，陆知川真实的表情和平时又不太一样。
和苏青瑶纠结的反应相比，陆知川的态度要平静地多。
一以贯之，仿佛习以为常。
苏青瑶收起多余的想法，细细端详起陆知川的神态。
这并不是她的习惯，而是某人教给她的技能。
以陆知川的方式，苏青瑶得以确认一件令她略微不舒服，又令她胸口莫名悸动的事。
陆知川有事在瞒着她。
而且，陆知川始终在思考着什么。
苏青瑶同样收起笑容，朝陆知川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
“嗯，”陆知川同样回应道：
“一路顺风。”
……
分别后走向营地时，苏青瑶在暗自思索着。
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呢？
陆知川此时的状态，让苏青瑶不小心想起了，曾经捡到过的一只小狗。
因为体积小，在街上天天被人欺负。
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心情，总是把一切憋在自己心里。
最后，本来应该无忧无虑的它，只剩下一副……这样的表情。
苏青瑶歪着头，想了半天。
最后终于想到了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下，陆知川前辈露出的表情：
苦瓜脸。
啊，苦瓜脸的陆前辈吗。
苏青瑶突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味道。
假如说，把某人末日中的经历写成小说。
陆知川明明是，热血阳光系的男主不是吗，怎么会和“苦瓜脸”沾边？
况且。
究竟是谁能把，快要和无所不能划上等号的“勇者大人”欺负到呢。
总不能是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