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管家将剩下的七名侍女带走后，偌大的院子一下子显得有些空旷。秀儿看着林小少爷抬着头，一副“今天天气真不错”的表情，笑着说自己去给他们准备一些点心后就离开了，林钰这才恢复往常的状态。
“这些，这些人穿的怎么如此的，败坏风俗。”
小少爷支支吾吾了半天，从他那熟读经书的脑子里勉强找到了一个符合描述的词。
“败坏的也只是南方的风俗。在王朝西北大漠地带，那里女性的寻常穿着便是如此。”
凤翎小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幻想过到那边去欣赏美人，结果真的到第一次见面，她想的竟然是换上小裙子和人家斗艳！
凤凰小姐的脸色一下子囧了起来。
“那，那岂不是说这些姑娘全都是西北那边找过来的？”
小少爷可不知道她的那些活动，听完那些他眼睛都瞪大了。西北盛产美姬珍果这件事他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他却没想到那里质量会有这么高。
要不然之后我也找个西北舞姬做侍女啊，老爷子貌似挺着急看见林家的下一代的。
小少爷的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东西，没过多久就拿腰间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不，西北地区传闻有一头兽主级别的大妖扶桑鸟存在。拜它所赐，西北地区常年无阴，光线毒辣，所以在那里长大的姑娘皮肤颜色会比王朝其他地区偏黑，五官也有着狠明显的不同。”
“像刚才那些侍女，她们五官柔和，皮肤白皙，应该是南方本地人没错，穿上那些服装只是单纯地为了勾引。”
回答他的叶以安，凤翎还没有去过西北地区，她对那里仅仅是有些了解，但叶以安当初是真的和师傅去过西北那边寻找扶桑女的，因此他可以确定这些侍女单纯就是云年希贿赂人的工具。
“我只是好奇，云年希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美女。”
叶以安没有特别注意金陵街有多少宅子，但他们刚才在这里走了快二十多分钟，至少也有一百座宅子。如果润玉没有骗他们的话，云府至少拿出来一千名美侍女来招待客人。
他倒不是怀疑云年希身为第一首富养不起这些人，他是想不到云年希养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养眼吗？”
他想了一个答案，感觉像是龙玖或者二师兄说的话，无声地笑了笑。
现场的两人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但先一步到房间里的龙玖却已经有了答案。
“过来了？这云家的生意做的可真是大啊。”
林钰说他第一天到赤磷城，便准备去找秀儿打听一些消息，顺便再和附近住的几家邻居联系联系。等叶以安和凤翎跨过外院来到主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预料中的香艳场景并没有发生。
相反，娇美的妖精小姐现在正躺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而那两名诱人的“妖精”侍女则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多少移动的痕迹。
玖姐她竟然真的忍得住？
因为身为“小一”那段既幸福又痛苦的经历，叶以安脑子里龙玖的形象已经开始往着歪处发展了。所以刚才看见她搂着两个侍女的柳腰直接往屋里走的时候才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于刚才凤翎提议先去找龙玖的时候他还好心地暗示他们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妥。
看来我对玖姐了解的还是少啊。
叶以安为自己的想法忏悔，尤其是现在她一看就知道是从这两名侍女的脑子里挖出来有用的信息后对自己的无礼更是为之羞愧。
“你的表情一会青一会白的？咋？有病啊？”
龙玖妩媚地瞪了他一眼，转而把视线移到凤翎身上，眼神立刻柔和起来。
“她们这些人都出身一个叫画仙舫的地方，听名字你们也应该知道那地方是做什么的。”
“画仙舫是云年希几十年前建立的，它每年都会从世界各地寻找那些孤儿或者被卖掉的孩子。男生就教些拳脚知识送去做个打手或者给别人当学徒；女生就教些歌曲舞蹈养在楼里作为歌舞伎，或者教些女工知识送去给人当仆人。”
“画仙舫会把他们养大成人，而在他们长大工作之后需要将自己薪酬的五分之一交给画仙舫作为他们的赎身费，一直到他们成家有了孩子，便算是赎身完毕。”
“这听起来像是个慈善机构。”
凤翎安静地做出评价。在这个时代，能做到这一点的甚至可以成为善人。
“事实上它也是类似的机构，这些姑娘们在画仙舫里过的不是一般的幸福。”
龙玖撅起嘴，她其实潜意识里并不觉得这些首富会做这么好的事情，但那两位姑娘的记忆又不像是假的。
她亲眼看见她们被自己的父母放在一张破抹布上，漆黑的眼眸惊恐地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看见一名管家用十两银子买下她们，用一辆马车把她们带回到了赤磷城。
她听见那位管家说“不要怕，你们接下来会一直很幸福。”
他没有说谎。在画仙舫，这些姑娘们第一次穿上了漂亮的衣服；第一次有了能吃饱的食物；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这么大；第一次有独属于自己的温暖被窝，第一次……
她们在这里有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因此当画仙舫的老板告诉她们需要表演接客的时候，这些姑娘甚至还会因为自己没有被选上而加倍的训练；当她们听见自己要被送走的时候还会哭着回头跪地谢恩；当她们其中的佼佼者被告知要用她们的美貌去吸引那些外来的客人时，她们也没有任何的抵触，穿上诱人的服装，画着明媚的妆容日日夜夜盼着自己守望的院子主人到来。
哪怕她们明知道自己迎来的可能会是一段近乎玩物的悲剧时光。
她们对画仙舫的感激已经超越对生命的珍重。看完这一切，就算龙玖再不想承认，她也得说如果没有云年希，这些人姑娘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
“如果只有这些的话，只能证明云年希是个心地善良的商人。”
叶以安心中对云年希的好感倍增，如果不是担心被认出身份添麻烦，他甚至想和这位首富交流一下。
“对，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当然什么话都不会说咯。”
龙玖一摊手，无奈地继续说道。
“但我还从她们的记忆里看见了一件事。”
“那是这个姑娘偶然看见的。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小，画仙舫里一位和她关系很好的姐姐因为身体不好去世了。按照王朝惯例，为了防止鬼妖的出现，人死之后都需要进行火葬。”
“但火葬是需要时间的，在那之前，尸体会被放在画仙舫的地下二层，这个小姑娘想去看那位姐姐最后一面，便想办法在半夜溜到了停尸房。”
“但她刚打开门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画仙舫教养她们的婆婆说她这是染了风寒导致的昏迷，但有着上帝视角的我却看的很清楚。”
“她昏迷的原因，是看见了尸体上冒着的诡异红光！”
将腰间挂着的玉牌展示给门卫看后，润玉没有经过任何的报备便直直地朝着院子的最里层走去。
在那里，他看见赤磷城首富云年希正坐在湖中的小亭，百无聊赖地翻弄着手中的书页。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后连头都没抬，拿手指敲了敲桌牍后便示意他开讲。
没有多余的姿态，润玉管家只是拱了拱手便说了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
“汉江那边有人进城了。”
云年希翻书的动作一顿，片刻之后，他语气平常地说道。
“看来那只石妖的信息已经泄露出来了。”
“也不一定，汉江来的第一位客人是林家当铺的小少爷。他的车队里有至少两名金丹强者，有他们在，那只石妖应该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呵……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笑声，但两人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润玉老管家继续汇报着他的安排和林钰车队的情况，云年希却好似对此事完全不上心，继续翻那本书页已经开始卷边的无名书籍。
时间在润玉说完之后静默了一会儿，云年希翻书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年迈的眼睛突然看向润玉。
一瞬间，润玉只感觉到身上有莫大的压力，连忙将自己的脑袋低下不敢直视云年希的目光。
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平淡，仿佛润玉的异常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我记得，河儿最近又开始无聊了，你再给他送点玩具吧。”
云河少爷？
润玉虽然有些奇怪这件事为什么要他来做，但既然云年希这么吩咐，他也就只能应着。
“嗯。”
说完这句话后，云年希就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他继续坐在椅子上翻着书，仿佛润玉已经离开了。
默默地在心中数着时间，等过了十分钟之后，润玉才躬身告别，但在他刚转身移动一跬时，云年希突然说道。
“另外，把石妖的消息散出去。就说，临江镇的林钰少爷慧眼识珠，认出了从未出现的石妖。”
润玉的脚步僵住了，他对于石妖的事情知道一些内情，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内心才止不住的恐惧。
最终，他苍白的嘴唇无力地蠕动几下，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老奴，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