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姬绫会矢口否认，没想到她只是呆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裴姬怀也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说实话，妹妹想做什么都没关系，这是她的个人自由，姬怀没有义务去干涉。
之前怕妹妹要离家出走，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当面阻止，这更多是因为母亲很看重姬绫，为了报答养育之恩。
姬绫本人肯定是不希望被她哥管，根据她一如既往的贬低、蔑视行为判断，与她保持距离才符合她心意。
尤其是被人捅死后，唯一称得上“羁绊”的血缘关系，也在变成猫复活时不复存在。
这就更要尽量远离姬绫，不再出现在她生活中。
本应是这样，但……
“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没那么复杂。”
她必须知道，妹妹的行为与自己被杀之间是否有关联。
如果姬绫真的是去给她报仇的，那自己就彻彻底底成了害妹妹以身涉险的罪人。
假如自己没有复活，假如妹妹去找了监控录像里的杀人凶手……
唉。
真是毫无意义的错误行为。
姬绫反复捏着手指头，几番想开口，却又缩回脖子，继续保持沉默。
见此情景，姬怀不打算再多说，大步走向沙发，直接把书包拉链拉开看：
书。
成堆的、五颜六色的书，夹杂十几张试卷，侧面缝隙塞着挤压变形的笔袋，夹层放着大大小小的本子……总之全是学习用品。
“…真辛苦啊。”
尴尬。
见妹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姬怀赔着笑，松手放下书包。
姬绫一把将包夺过，拉上拉链，抱在怀里，娇声阴阳道：
“是啊，就是去给废物哥哥报仇的，用书砸死杀你的坏人，实在不行就用笔戳。”
“你…其实可以报警的。”
“哦～哥哥真是聪明呢，人多力量大，叫警察叔叔来就能一起用书砸啦，可惜我太笨，不知道报警电话号码诶。”
姬绫还在输出，姬怀只好继续闭上嘴低头认错，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判断失误了。
这一定是变猫的后遗症，哈姬咪脑子果然不够用！
……
默默被妹妹数落一顿后，裴姬怀得知，姬绫背着书包出门是受她同学所托，要借她已经用不上的书，具体原因没说，姬怀也不敢再多问。
还有，今天根本不是姬绫查中考成绩的日子，是姬怀把她自己当年查成绩的日子和妹妹的记混了。
哈姬咪脑子果然……！
好在，不管怎么说，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妹妹并没有受到她的负面影响，这很好，如果因为她的死亡给家里惹出什么事来，会辜负又是清理房间又是编理由的母亲一片心意。
挨完训，姬绫就提着书包回二楼她房间了，说明天再去给同学带书，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正好，姬怀也有些东西要处理——大衣口袋里还放着不能被妹妹看到的手机、手指。
手指用保鲜膜裹严实，再塞进黑色塑料袋，应该能保存一小段时间。
在想办法暴力破解手机密码之前，只能用这根断指解锁。
至于手机，也放在黑色塑料袋里，以防万一再塞进去些以前拆快递来的泡沫垫，打个结绑好，很快处理完毕。
做好这些，姬怀从客厅走向自己卧室，那个昏暗、单调的小房间，还是熟悉的样子，一如往常一尘不染。
果然，母亲有清理过，这应该是搬到这二层平房以来，第二次打扫这个给姬怀住的房间。
除此之外都是姬怀自己打扫的，房间没多少摆设，她只在这里睡觉、换衣服，偶尔还不回来住，清理起来很容易。
姬怀现在站在门口，就是母亲当时站的这个地方，回忆起来心里暖暖的。
母亲似乎从来没有需要自己的时候，这让她曾一度认为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
好在，生命中最后时刻，母亲说，需要她去死。
那一刻，生命终于有了意义。
被需要的感觉很好，所以她决定还要为家人多做些事。
在那之前…先换身正经衣服吧。
轻轻俯下身，把黑色塑料袋放在门框边大概五厘米的地方。
来到衣柜前，刚伸出手，突然察觉到身后脚步声。
“姬绫？还有事么。”
悄悄把兜帽往下拽拽，转过身面向妹妹。
“唉，哥哥的房间还真是和本人一样无趣呢。”
姬绫故意这么说，应该是想让哥哥以为她从来没有到这个房间来过。
真的没来过吗？
即使心里有怀疑，裴姬怀也并不会说破，前两次重大错误判断已经让她暂时不敢再对任何事发表自己尚不明确的看法。
她决定少说，多看，仔细观察妹妹表情，发现她似乎并不放松，嘲讽的力度也大不如前，明显心里还有什么疙瘩藏着。
也就是说，她现在需要有人能和她谈谈心。
姬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她知道妹妹讨厌自己，但被讨厌也有好处，就是可以让对方肆无忌惮地发泄。
于是姬怀挪动脚步，搬张凳子到床跟前，自己坐在床边，指着说：“姬绫，坐啊。”
“欸？”
裴姬绫犹豫了，她其实有点心虚。
刚才去楼上回房间后，就立刻从书包外层取出麻绳、水果刀，还有个小布包，藏在床底箱子里。
哥哥其实没说错，她确实是要去报仇的。
只是，一个预备高中生当然不能和成年人硬碰硬，所以才穿校服、背书包，这些都是很好的伪装。
没被发现算她走运，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数落哥哥，要知道，这三件危险物品中，有两样都是她一个月前为裴姬怀准备的。
等哥哥上大学后，就更难和她见面了，可是始终无法传达真实心意，就想着采取些激进措施。
只可惜，一直没能下定决心，直到几天前，看到那个录像……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不知是医学奇迹还是某种神迹，哥哥居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虽然外形发生改变，虽然令人心寒的情商没有改变，但这毫无疑问，是来之不易、需要用生命珍惜的机会。
对这个世界的基础认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姬绫，人死不能复生。
她就当是在做梦…是梦也好，是个美梦足矣。
然而，一系列接踵而来的现实对话，让姬绫逐渐改变了观念。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哥哥的死亡才是梦，是必须遗忘的噩梦。
哥哥还活着……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这次，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能再让哥哥离开！
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裴姬绫，终于确认了内心最想做的事。
她一脚踢开凳子，抓住姬怀手腕。
绣眉微颤，眼神并不算坚定，手却握得很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