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姬怀已经尽力不去在意,但眼眶中新涌出的眼泪告诉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痛觉,她原本能接受,能轻易接受的,这只是仅针对肉体的肤浅感官体验……
疼得想死。
也不是想死,只是想赶快结束。
死亡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结束一切”最快捷的方法——
很遗憾,姬怀不会这样做。
她并不如外表那样懦弱。
尽管还未完全找寻到自己的存在意义,但仅凭对在意之人的看重,她也要坚持活下去。
强忍疼痛,一声不吭地在床边静坐。
平静只是表象。
痛苦。
怎么做才能…才能舒服些…一点点就好……
有点想念,姬绫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舌头上新一轮尖锐抽痛击碎。
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就算不是猫娘,这个年纪的少女对疼痛的反应也相当强烈,与姬怀不为所动的内心形成极大反差。
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恶心感充斥脖子以上所有部位。
痛苦。
这个词前所未有地清晰。
不再能硬扛伤痛、不再能咬牙忍受。
让姬怀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女性的,不止是先前舒适感,还有这疼痛,
娇小柔韧的躯体频频颤动,显露出不堪一击的本质。
无论意志如何,但生理极限就赤裸裸地摆在那里。
她撑不住。
蜷缩起来,试图抵御那无处不在的痛楚。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抓紧身下床单,指节泛白。
之前似乎是抗拒抚摸的行为,现在看来却是在无边痛苦中挣扎。
喉咙里压抑着细碎的、痛苦的咕噜声,是气息搅和在血液里。
混沌思绪中,之前那短暂驱散了部分不适、甚至让她感到些许放松的舒适感,再次浮现。
猫耳…尾巴……
一个荒谬的、带着点自暴自弃意味的想法悄悄产生。
既然疼痛如此真实,难以忽略,那么……用另一种同样强烈的感觉去对抗它呢?
此刻,唯有自救……
她颤抖地、带着一点迟疑,抬起一只手。
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试探性着触碰到自己头顶那簇,毛茸茸的黑色猫耳。
学着记忆中深深体会过的妹妹的动作,用指腹,非常轻地,抚过耳廓边缘。
……
具体感觉不再赘述,反正姬怀并没有在享受。
她只是想用舒适与疼痛对冲。
确实有效。
手指笨拙地、更加主动地抚摸、揉捏,动作很是生涩。
敏感的耳朵在指尖触碰下微微发烫,冲刷着被疼痛占据大脑。
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呜咽。
血液,不小心吞下去一点。
同时,还有另一件让她有些无措的事情。
那条一直因为疼痛而僵硬地搭在床上的猫尾,仿佛终于被激活,重新启动。
随着她抚摸耳朵的动作,轻轻在床单上扫动。
尾巴尖蜷缩又舒展,传递着一种连姬怀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信号。
安抚,宽慰,取悦,还是纯粹地感到舒适。
一边是尖锐的、想要摧毁她意志的疼痛;另一边是柔软的、试图让她沉沦放松的慰藉。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此刻在她的身体里诡异地并存、交织、拉扯。
意识仿佛被割裂。
一部分仍在清晰地感受着舌头上火辣辣的痛楚,每一次忍不住吞咽,都带来一次折磨;
另一部分,却被头顶传来的、越来越鲜明的酥麻感所俘虏。
身体时而放松,时而紧绷,甚至开始微微发烫。
很难受…又不完全是难受……
某种奇怪的癖好,开始在姬怀内心深处暗不可察的地方生根发芽。
……
……
疼痛并没有消失。
但确实被削弱许多。
姬怀停下了抚摸耳朵的手,指尖因为方才的触感而有些微微发麻。
思绪逐渐从混乱中抽离。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条似乎拥有自己想法,还在轻轻晃动的尾巴上。
触碰那里…感觉或许会更强烈?
…不、还不到那个时候。
舌头已经不是很疼了,也该结束了。
嘴里的腥甜血液已经咽下去一半——还剩一半,姬怀依旧不敢赌断舌在不在里面。
双手捧起提前准备好的大纸团,接在嘴巴底下。
轻轻张开口,让混合唾液而略显粘稠的液体从嘴里漏出,顺着下巴滴淌而下,染红纸团。
预想中的新一轮疼痛并没有产生,舌头受的伤似乎没那么严重。
然而最开始的折磨又如此清晰,搞得姬怀都有点不确定,自己到底把舌头咬断到了哪种程度。
口中没咽下去的血液大部分已经流出,她微微喘息着,尾巴安静地伏在身侧,尾尖还偶尔神经质地抽动。
眼神有些空洞地凝望紧闭的卧室门。
用这种方式对抗疼痛,总感觉不太好。
有种,说不上来的屈辱感?
又感觉有点对不起妹妹,明明她才是喜欢摸猫耳朵的那个,但自己却只为了缓解疼痛就乱摸一通。
猫耳…不只是猫耳,身上所有“猫”的特征,对于自己而言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姬怀现在没精神思考这个问题,只知道上一次摸自己耳朵,是为了割掉它……
……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猫耳,应该已经被她割伤过了啊?
就是今天中午,埋完尸体那时候,用匕首割的。
可是,无论是姬绫触摸还是自己刚才触摸时,都没有受伤的耳朵该有的感觉。
再往前,变成小猫时,被林雾眠粗鲁地洗澡,也没觉得耳朵疼。
不,在更早、更早的时候——
从黑诊所赶回家,见到妹妹时,刻意把大衣兜帽往下压……
难道说,在那时,猫耳就已经痊愈了!?
强大的恢复力。
也许,是拜恶魔所赐,签订契约的赠品。
怎么来的不重要。
她张开口,伸出舌头——确实伸出来了,虽然还是有点疼,但居然真的能自由控制舌尖和舌根动弹。
真的咬断了吗?
肯定是真的,别的不说,光凭出血量判断,也能知道受了重伤。
为了验证内心想法,姬怀又用手指轻轻捏一捏。
疼!
半截的位置往外渗出几滴鲜血。
不过没关系,这足以让姬怀确定:
不小心故意咬断的舌头,已经连接在一起,快要完全愈合了。
这着实让她松一口气。
看来,这条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算是保住咯。
不然真不小心咬舌自尽的话,就太丢猫了。
……
从死亡线挣扎逃生,姬怀久违地感到无比轻松。
以至于,有着猫科动物灵敏听觉的她,竟完全没有注意到接近卧室的脚步声。
直至门被打开。
“咔嚓!”
盘子摔落的声响。
还有放在上面的食物,也打翻在地。
裴姬绫来给哥哥送吃的,却目睹眼前的一切——血腥纸团、模糊舌头、泛红眼眶、未干泪痕……
“…哥…为什…你在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