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正对上妹妹姬绫那双瞬间瞪大的、写满惊骇的眸子。
时间仿佛凝固一瞬。
被看到了啊，好不容易从痛苦中缓过神来，就要面对这种尴尬场面么…
没办法，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哪有心思去反锁卧室门。
姬怀确实没料到妹妹会突然闯进来，刚才对方说过“今天先到这里”，让她误以为在明天到来之前不会再看到姬绫了。
不过，其实被看到也不会怎样。
自己房间里被装了监控，根本没有个人隐私，即使姬绫不在这时候进来这里，也迟早会知道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
这一片狼藉的样子确实不太能让人接受，好在姬绫脑袋很灵光，只要简单解释解释，她肯定能理解的。
“姬绫，我…”
刚开口，却看到妹妹呼吸短促不规律，全身微微颤栗，脸色刹那间褪得惨白。
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模样，也许她害怕看见血。
姬怀决定先道歉：
“…额，对不起，吓到你了。”
妹妹在几乎所有方面都优于自己，这让姬怀时常忘记她其实还是个孩子。
先前那些强势和游刃有余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有弱点、有恐惧情绪的孩子。
一个幼稚而脆弱的灵魂。
唉。
说话的时候舌头还是有点疼，喉咙里也被粘稠血液糊着，很难受。
“咳、咳！”
忍不住咳嗽两下，咳出血液飞溅在地。
这一行为却再次刺激到姬绫，把她从震惊、绝望中拉回现实。
注意力回来的一瞬间，没有任何犹豫，姬绫以她人生中最快的速度冲向哥哥，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慌乱。
可真跑到哥哥面前，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很想做些什么，但该死的大脑偏偏在这时候是一片空白。
伸手想触碰哥哥，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双手无措地颤动，最后只能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
大脑很快又是一片漆黑，乱糟糟的想法缠成混乱线团——
哥哥受伤了？
为什么会受伤？
怎么流这么多血？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闯进来伤害哥哥？是磕到哪里了？是变成猫娘的副作用？是自己害了她？是对被抚摸感到不满？
哥哥很疼…哥哥都疼哭了…哥哥需要帮助…自己必须治好哥哥…怎样才能治好哥哥？
……哥哥，会不会在自己面前死掉啊？
快要急哭了……
已经哭了。
“姬绫？”
姬怀没想到妹妹会吓成这样。
“真是的，害怕血的话就躲远点啊，跑到我面前哭什么？”
她一脸严肃地斥责道，同时丢掉纸团，伸手想推开妹妹。
没推动，反倒被抓住双手。
姬绫毫不掩饰伤感，任由眼泪滑下脸颊，一边哭一边驳斥：
“呜…笨蛋哥哥…明明、你明知道我担心你，这时候就别…别故意激怒妹妹啊！”
呜咽夹杂在坦率话语里，声音破碎不堪，却又字字真切。
“……”
姬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确实是想让姬绫生气，赶紧离开这儿。
舌头已经快要痊愈，剩下的也就一些血要擦干净，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事。
看到哥哥情绪正常，也能说话，姬绫因急躁而慌乱的内心终于稍微稳定一些。
渐渐的，她终于冷静下来集中注意力观察——
全身除了脸部，只有衣领上沾有一点血迹，无明显外伤。
血主要集中在在哥哥唇瓣周边和下巴，根据颜色深浅判断，应该刚吐出来不久。
鲜红色，源于嘴里……
“能张嘴让我看看么？”
语气柔和得像是在恳求。
姬怀差点以为是耳朵出了问题，两对耳朵都是，姬绫居然会对哥哥表现出这种态度？
很快反应过来，按照妹妹的要求张开嘴。
“啊——”
……
屋里没开灯，姬绫干脆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亮口腔内部仔细看。
在看到那条血肉模糊、半截位置几乎烂掉的舌头时，正向上皱的眉头突然紧缩。
目光死死锁在姬怀脸上，眼前所见的一切组合在一起，在姬绫脑中勾勒出一个可怕结论。
良久，放下手机关掉手电，一句话也不说，头埋得很低。
“…姬绫？”
姬怀自己也想知道舌头现在大概是什么情况，本来想等妹妹跟她说呢，没想到对方却突然沉默不语。
站在自己面前的姬绫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待片刻，姬怀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是没看到吗？”
“…哥哥。”
“嗯？哦，你说，我在听！”
有一说一，“哥哥”这个称呼前不加点贬义前缀还真不太习惯。
“是因为，我摸了你所以才……想自.杀吗？”
“…啊？”
怎么会突然扯到这个概念？！
“舌头咬成那样，差一点就要断了吧…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
姬绫哭得比一开始更厉害了，一直在抹眼泪但根本擦不完。
巨大的恐惧攫住她，让她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那些带着玩笑性质的威胁，那些强迫的亲密行为，那些试图掌控哥哥的……如果哥哥真的因无法忍受而……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裴姬怀下意识想安抚妹妹，手悬在半空，却又停住不动。
这时候绝不能安慰她。
姬怀不聪明，但她能听出来，妹妹刚才那句话里满是歉意与后悔。
姬绫应该是把自己咬舌头的行为，误会成是对被抚摸感到耻辱而想要自尽。
如果她现在安慰姬绫，就相当于是肯定她这个想法，只会加深误会。
她向来不愿因自己的任何事、任何行为而影响到家人，尤其是这种负面影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后悔成这样，有点不符合她一直以来讨厌哥哥的人设…但目前没时间在意这些细节。
想要解开误会，最好赶紧用一个更合理的理由纠正她。
直接坦白说是因为要抵抗被抚摸的感觉也不行，这样说像在怪罪妹妹似的，并不符合她的目的。
稍微思考一会儿，姬怀也学着妹妹的样子低下头，语气羞愧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才应该道歉，因为，其实是我……”
见妹妹注意力被吸引，姬怀稍微顿了顿，下定决心，继续缓缓开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