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无话。
只剩下细微呼吸声和窗外窸窣风声。
一种微妙气氛在空气中弥漫，都是姬怀那临时想出来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借口所致。
所幸激烈冲突似乎暂时平息，但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更拧巴的尴尬与担忧。
当然，尴尬的只有姬绫。
姬怀并不觉得羞耻，毕竟都是瞎编的。
猫娘又不是真猫，不可能会发.情的啦。
现在她更关心的是，妹妹会如何看待这样的自己。
……
此刻姬怀安坐在床边，手乖巧地搭在腿上，没再演绎娇弱猫娘缺爱状态。
嘴边、脖颈表面的血迹都被仔细拭去，只是还剩脸颊一抹淡红迟迟无法消去。
憋气，仍在继续……
清理完，姬绫没有离开，反而悄然坐下，轻轻倚靠在哥哥身边。
沉默。
仿佛方才激烈情绪已耗尽她所有力气。
金发少女贴在红瞳猫娘身旁，分不清是谁在依赖谁。
大概十几分钟后。
这份短暂的平和终于被姬绫打破，她抬起头，眼神含着一点决心。
认真却又缓慢地试探道：
“哥哥…如果你还是难受，我……”她的声音渐低，脸颊加深不曾消退的红晕，但目光没有躲闪，“我可以帮你，现在就……”
姬怀身体微微一僵，立即摇头道：
“晚了，已经结束咯。”
她才不需要妹妹的帮助，尤其是这种奇怪的事。
话锋一转，带着明显困惑：
“倒是你，真的是我妹妹，裴姬绫么？”
扭头看向肩旁的姬绫，目光纯粹。
“按照常规流程，你应该先嘲笑、羞辱我几句，再拍张照，留着以后某天提出来反复鞭尸。”
也许形容得有点过分。
但无论如何，姬绫都不会像今天这样毫不掩饰地在自己面前哭泣，不会如此直白地表达担忧，更不会自告奋勇提出刚才那……提议。
完全OOC了啊。
今天的裴姬绫，仿佛剥去了所有尖刺，露出过于柔软的内里。
说真的，姬怀有些无所适从，甚至隐隐不安。
她怕是血腥场面刺激到妹妹，才让她变得如此反常。
姬绫被问得一怔。
她当然知道今天坦率得过了头，各种意义上。
不过真要论起来，哥哥的变化绝对比她大得多——显而易见。
目光微动，陷入某种犹豫中。
此刻，看着哥哥一如既往苍白的脸，熟悉却依旧带着礼貌性的疏离感。
明明哥哥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就是家人，但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她的妹妹也同样最在乎她？
一个念头逐渐浮现：
哥哥现在很弱小。
不再是那个难以接近，让她必须别扭相处的兄长，而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抛去猫娘外表不谈，哥哥先是在几天前被人用刀捅死，现在又差点咬断自己舌头而亡……
简直是，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想到这里，终于再次认真开口道：
“因为，哥哥现在需要人照顾啊。”
姬绫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以后，我会保护好哥哥，一定会！”
她想要改变，想要用更直接、更温柔的方式去对待眼前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这句真心话，她足足花了十几年才敢当面讲出来。
相当不容易，但一想到这样说不定就能争取到朝思暮想的幸福，毫无保留地向哥哥传达情感，用眼神、言语甚至身体治愈哥哥……
……
但裴姬怀拒绝了。
她猛地坐直，语气异常抗拒：
“不需要。”
她看着妹妹，脸上是姬绫熟悉的、带着距离感的礼貌微笑：
“姬绫，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我不想给家人添麻烦，尤其是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出盘旋已久的想法：
“我都想好了，要去你雾眠姐姐家里，给她当宠物猫，这样不会让你为难，我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
这句话瞬间浇灭姬绫眼中刚刚燃起的暖意。
几个意思这是？
要去别人家？当别人的猫？
“所以…”姬怀仿佛没有看到妹妹瞬间变化的脸色，向她伸出手，脸色平静得像换了个人，“我的手机，能给我用用么？得发个消息跟雾眠说一声，我其实并不对猫毛过敏。”
“呵…”
一声短促冷笑从姬绫喉间溢出，脸上的温柔和决心瞬间崩塌。
气笑了。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猛地拍开姬怀伸过来的手，力道不轻。
“分不清主次的笨蛋！”
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姬怀，刚刚那些想要“保护哥哥”的想法仿佛被撕得粉碎。
“发个情给脑子烧坏啦？没出息的蠢猫，还想去别人家蹭吃蹭喝！”
越说越激动，指着哥哥继续贬低道：
“不会吧，要去当一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宠物，都不愿接受妹妹的施舍？哥哥真是越来越废物了，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别当猫娘，当只草履虫才更符合你的病态杂鱼心理啊！”
熟悉的、带着刺的言语再次出现，甚至比以往更甚。
姬怀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反驳，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
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加激怒了姬绫。
“你等着！”
姬绫丢下这句话，转身快步冲出卧室，脚步声咚咚地消失在远处。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姬怀轻轻叹了口气。
过程有些曲折，好在结果还是成功达到目的——
这下子，妹妹肯定会彻底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这个“没出息的蠢猫”。
细细品味喉咙残留的一点血腥味，身体无力地倒在床上，敞怀躺下。
这样就好。
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也迟早必须让妹妹知道。
她在乎家人，这并不意味着家人需要在乎她，不然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只是想减少麻烦，母亲不会希望自己继续住在这个家里，因为自己而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妹妹也要保持距离。
去林雾眠家，依旧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妥当的方案。
只是，目前还有个问题要处理。
三次切换形态的机会已经用尽，她暂时没法变回小猫。
……
没过多久，不等姬怀考虑好解决方案，急促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姬绫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回到哥哥房间。
定睛看去，是一个黑色皮质项圈，款式简洁，泛着柔和光泽。
中间还有个小巧的金属扣环，是拴绳子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