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前——
奔向二楼途中,悲愤交加的裴姬绫其实并没有生哥哥的气。
只是攥紧拳头,深深地感到无助。
一直以来,以别扭到像是疏远的方式与哥哥相处,不只是因为羞怯。
还有惧怕。
她怕自己鼓起勇气剥开血肉外皮,袒露出血淋淋的、带有温度的真心,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直到为哥哥而跳动的心脏逐渐腐烂在手里,对方也看都不看一眼。
比死还难受。
但姬绫能理解姬怀。
她知道,哥哥不是正常人。
无法回应。
裴姬怀的成长经历本就不正常,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
所以,自己这个妹妹也要变得不正常才行。
哥哥寡言少语,妹妹就要妄自尊大。
哥哥被别人另眼相看,妹妹就要对别人嗤之以鼻;
哥哥有自.杀倾向,妹妹就要学会自.残……
现在,哥哥变成了猫娘。
当妹妹的,就必须成为她的主人。
推开自己房间门,姬绫径直走向床边,蹲下,拽出床底藏着的箱子。
里面装有许多她珍藏的神奇妙妙工具:
眼罩……目前没什么用。
麻绳……不需要,哥哥现在力气很小。
戊酸雌二醇片……一直没敢给哥哥加大剂量,现在彻底用不上了。
水果刀……啥时候把这个放进来的?
项圈……这个不错,得先让哥哥意识到她现在的身份与地位。
拿起项圈,又看了眼旁边的小布包,目光停滞几秒。
…还是算了。
里面的东西说不定对身体不好,现在还没到必须使用这个的时候。
把箱子推回去,姬绫举起项圈,在手里比划比划。
脸上浮现一抹病态微笑。
哥哥的人生已经坏掉了,坏了的东西扔掉就好。
温柔引导也好,强制调教也罢。
要让哥哥意识到,她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可以获得幸福。
……
……
“呃…这是,干啥用的?”
“干你用的!”
姬绫走到床边,将项圈递到猫娘哥哥面前,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戴上。”
姬怀的目光落在那个项圈上,瞳孔缩成竖线。
她认得这个东西,但没在现实中亲眼见过。
戴在脖子上的“装饰物”,也许是宠物用品,也许是给人用的,但此时此刻,这项圈恐怕同时代表两种含义。
“这不栓狗用的么?”
声音依然平静,又似乎在故作镇定。
得到姬绫的无情回答:
“对不听话的猫也能用。”
俯身,伸手去抓姬怀胳膊,想强行给她套上。
“总想往外跑是吧,想给邻居当猫是吧,分不清该待在谁身边,就用这个让你记住!”
“你不觉得黑色太压抑了?”
姬怀抬手格挡,两人手臂在空中碰撞纠缠。
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仅是给林雾眠当猫,还要保护妹妹和母亲不被外人所害。
所以,绝不能被套上项圈拴住!
顾忌舌头未痊愈的伤和妹妹情绪,姬怀没敢用全力。
很显然,这个顾虑完全多余,她就是拼命抵抗也没用。
姬绫动作强硬,巧妙地控制住关节,不弄疼哥哥,像是在使用柔技。
说不定她真练过。
姬怀感到头疼。
力气小,加上没有运动天赋,没几下,就彻底变成妹妹的掌中玩物。
“等一下,项圈颜色都没得挑?”
“由不得你!”
毫无挣扎余地,姬怀忽然感觉鼻腔一热。
一股温热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下意识仰头,但殷红鲜血还是迅速从鼻孔渗出,滴落在睡衣前襟和床单上,晕开刺目红点。
所有动作瞬间停止。
姬绫整个人僵住,看见不断溢出的鼻血,和姬怀仰头露出的,带着伤感和无奈神情的脸。
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我还没开始……”
她喃喃道,声音不再尖锐,昂扬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
眼神飘忽,手上的劲也松了些。
无措,和一丝懊恼。
“啊,没事,不怪你,是我的问题。”
姬怀从妹妹臂弯里抽出一条胳膊,用手背抹掉鼻血,很快又有新的血液涌出。
沉默片刻,姬绫默默松开哥哥,扯开纸巾擦血。
前不久才拿纸擦过她嘴里出的血来着,这么快又……流这么多血身体会出问题的。
她知道哥哥在抗拒,姬怀拒绝别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明显表现出来。
那随意的态度是在隐忍,无论对家人,还是没有恶意的外人,姬怀的态度总是这样,简直任人欺负。
这个坏习惯迟早也得纠正。
一只手拿纸巾擦拭,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个黑色项圈。
平静表面下,姬绫正激烈地心里斗争。
最终,没有再试图强行做什么,而是带着挫败和未排解的占有欲,将项圈有些粗暴地塞进姬怀沾血的手里。
“拿好!”
她的语气依旧很冲,但已没了方才那股不由分说的狠劲,
“想清楚,是听妹妹的话,乖乖戴上它,还是……”
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更有力的威胁,却发现自己此刻心烦意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又不会伤害哥哥的语言。
也不想拿母亲来威胁,那种披着人皮的冷漠怪物在这时候提出来只会煞风景。
只好留下一句藏着锋芒的话:
“……等我带你上二楼,去我房间,到那时候怎么求我都没用了哦。”
说完,她不再看姬怀,转身快步离开房间。
背影相较上一次,少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仓惶。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姬怀独自坐着,用纸巾按着鼻子。
没想到被血救了一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流鼻血,姬绫没碰到鼻子,自己也没有情绪激动。
有点刻意。
话虽如此,这并不是姬怀控制着流出的,她没这个能力。
当然,如果有,她会毫不犹豫地使用,伤害自己远比伤害家人容易。
手里握着皮质项圈,不知道该不该戴上。
家人的需求,和家人的安危,究竟该优先处理哪个?
低头注视这个象征着束缚与占有的物件,又看了看纸巾上晕开的血迹,猩红双瞳里一片深沉的疲惫与茫然。
所幸,很快她的茫然就被逆流而上的鼻血冲散。
所谓逆流而上,并非从鼻孔内部向回流,而是物理意义上的,沿着脸颊向着猫耳方向流去。
她熟悉这违背物理规则的现象,早在刚借猫还魂时,从二楼窗台摔倒地上后,就发生过一次。
这代表,那只与自己签订契约的恶魔有话要说。
怪不得会突然流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