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脑袋晕乎乎,脑瓜开瓢不哭哭。
后脑传来的钝痛持续而沉闷,带着一种温热的濡湿感,让姬怀想起曾经高烧四十度没人管,差点死掉的时候。
毫无疑问,身体现在极度虚弱,视野边缘模糊不清,还能站起来说话简直是个奇迹。
…也许不算奇迹,姬怀已约莫猜到,她这条命从借猫还魂开始,就一直被恶魔吊着。
无法轻易死掉么。
这是好事啊~
现在,注意力集中回眼前面部扭曲的女人身上。
她一动不动,跟见了鬼一样,怎么回事呢?
有点麻烦。
姬怀刚刚已经尝试沟通过,尽量友善地劝对方离开。
可以的话,她并不想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能看出来女人并没有恶意,罪不至死。
虽说差点砸死自己……嘛,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反正没有真的被砸死。
想到这里,姬怀抬手摸摸后脑,指尖触到肿起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
嘶——呃,还、还行,比割猫耳好受些。
闭眼挤掉泪花,沾血的手在衬衣下摆胡乱抹一把,之后重新将视线投向那个女人。
女人那张乱七八糟的花妆脸苍白更甚,姬怀看不出她是否愿意采纳自己刚才的提议。
她怎么想的呢?
这只猫娘的眼神干净、纯真,然而在女人眼里却像冰水一样浸透骨髓——善意在此时比恶意更让她毛骨悚然。
女人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还想尖叫,又想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袭击建哥”、“你是人类吗”……
无数问题堵在喉咙,却只能化作破碎的无意义呜咽,完全无法组织语言,身体抖得如同老鼠见到猫。
靠在女人怀里的小建,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动,现在更是被晃得浑身难受。
他费力眯起闭上多次的眼睛,想看看怎么个事。
抬起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姬怀,稚嫩面容,黑发红瞳,单薄白衣,眼神空洞。
噫,果然是女鬼。
已经顾不上再害怕,只觉得这张脸…真的好熟悉。
在很近的记忆中,某个让他隐约不安的场合……头痛得像要裂开,海马体乱作一团,浓雾般遮蔽思绪。
他一时怎么也抓不住那点模糊印象,只觉得有股寒意从后背窜起,瞬间蔓延四肢。
……
姬怀感到心累,本来没这女人插手,事都已经办成了。
更累的是,看着对方几乎崩溃的样子,各种情绪在她本就不甚清醒的头脑里冲撞。
偏偏又忍不住在意那些东西,本就恍惚的精神更加不堪重负。
原地晃了晃,姬怀险些再次栽倒,连忙用手撑住一旁砖墙。
不行,必须让这女人冷静下来,或者……至少失去行动能力,不再能干扰自己。
该出奇兵了!
一个极其突兀,甚至匪夷所思的念头,闪过姬怀疼痛的大脑。
姬怀很擅长揣摩别人心思。
既然女人害怕“异常”的袭击者,那么……展现“无害”甚至“可爱”的一面呢?
身体变成这样,虽然软弱无力,但总有些优势能利用。
卖萌★~
尽管这与她此刻的处境和目的背道而驰,但或许是打破眼前僵局最快的方法。
姬怀深吸一口气,忽略后脑的剧痛和喉间的铁腥,做出一个与她此刻沾血面容完全不相称的动作:
微微偏头,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水汽氤氲的红瞳望向对方。
抬起一只手——那只刚刚擦过血的手,虚握成拳,轻轻放到自己脸颊边,极其笨拙地小幅度前后晃动两下。
“喵帕斯~”
俨然一副近乎懵懂的无害神情。
这个“卖萌”的动作做得相当生疏,因为身体虚弱不适而显得有些别扭。
但…配上姬怀娇小身形、毛茸猫耳,结合异样脆弱的姿态,确实有种脱离现实的诡异“可爱”感。
简直像饱受虐待的可怜猫娘,在奴隶主的胁迫下做出此生从未做过的卖萌动作。
有句圣贤真理是这样说的:可怜即可爱。
然而,这种可爱,出现在这凶残袭击现场,出现在这位“诡异袭击者”脸上,出现在这昏暗恐怖的砖房里,形成的反差已经不是惊悚一词所能形容。
女人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大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极度恐惧、荒诞、不解和认知超载下,终于“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现实扭曲,矛盾信息,让她嘴唇翕动几下,眼睛一翻,身体软软地歪倒下去,直接晕厥在地,恰好松开扶着小建的手。
小建失去支撑,“咚”一声侧摔在地上,头部伤口再次撞击,疼得他闷哼一声,意识却因为这疼痛而清醒半分。
见状,姬怀缓缓放下模仿猫爪的手,脸上的刻意表情随之消失,恢复了惯有的平淡,尽管虚弱依旧。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成果感到满意。
无论事实如何,有时候卖个萌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
好啦,不用再分心去考虑这个女人的感受和反应了。
现在继续办正事,准备给恶魔出餐。
身体还是有些摇晃,目光越过晕倒的女人,稳稳地落在侧躺在地、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微微抽搐的卷发青年身上。
迈开脚。
一步。
一步。
朝着他走去。
脚步声很轻,落在地面上连灰尘都未扬起。
但对小建而言,却是死神的鼓点。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紧盯那个娇小身影,在昏暗中轮廓逐渐清晰。
一步。
一步。
直至面前。
那张脸,确实是熟悉的,并非错觉……白皙,精致,稚气未脱,却又带着一种与年龄和外表格格不入的清冷。
就算是女鬼,也是最勾人的那种。
眼睁睁看着猫耳少女在他身前停下,微微弯下腰,目光扫过地面,接着捡起掉在那里的匕首。
金属反光闪进小建的眼睛,终于注意到,这把匕首比少女的面容更熟悉!
他想起来了,这张脸,正是他今晚行动的缘由——老板夫人那张脸,但只是相似,相似的风华绝代,实则另有其人。
恰好,他又想起来了那个死在自己和勇哥手里的那个少年。
颤抖,压过肉体剧痛的颤抖。
“弊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讲出这个感叹词。
作为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