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颤抖让打字变得异常艰难，每按下一个按键都需用尽所剩无几的专注力。
姬怀盯着屏幕，猫瞳在手机冷光下微微收缩。
她斟酌许久，才慢慢输入：
［在吗？］
发送。
几乎是同时，状态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吓得姬怀差点炸毛。
怎么这么快？雾眠恰好在翻聊天记录？
总不能是一直盯着吧……
［兄长！！！(≧∇≦)ﾉ］
［在的在的］
［你不生我气啦？］
冷冰冰的文字仿佛被赋予熟悉语气，能“听”出林雾眠那股毫无阴霾的欢快劲儿。
尤其是颜文字，很好地弥补了线上对话时无法看到对方表情这一点，姬怀倍感亲切。
深吸一口气，遏制住因心情起伏而再度发作的药效，姬怀弯腰俯下身，手机放在并拢的腿上。
集中精神，继续打字。
［没有生气］
停顿一下，又补充一条：
［抱歉，最近家里有点事］
算是续上昨天姬绫去雾眠家，在门口撒的“我哥最近有点忙”这个谎。
其实也不算说谎，姬怀真有点忙，忙着杀两个人、处理妹妹的情感问题、研究怎样才能更好地报恩……
这么一算，忙的程度远远超出“有点”。
［嗯嗯，姬绫妹妹跟我说了］
［兄长不用道歉的］
［家事肯定最重要呀(●▽●）］
盯着屏幕，姬怀心脏涌起一阵复杂刺痛，猫尾挡住手机，不由自主地遮掩。
雾眠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捏住尾尖，一把甩开，姬怀决定要发些能让对方开心的信息：
……
［不愧是你］
结果只发出仅仅一句夸奖。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定是药物害得脑子不好使，一定是！
姬怀甩甩脑袋，这个话题不好继续进行下去，不如另起一个。
想来七天未见…算上今天，八天。
虽不至于变得生疏，但对于两人异父异母异性兄弟这份关系，是相当反常的第一次…考验？
应对不好会导致关系恶化，即使雾眠性格随和，但不说清楚原因，以后的情谊恐怕难以恢复至姬怀被捅死前那样。
怎么办？闲聊？问她最近怎么样？现在才说问候语会不会太晚？
不知为何，姬怀连一个正常话题都想不出来，急得眼里闪烁泪花……
注意力开始涣散。
身体异样感在寂静和光线的刺激下变得更加鲜明。
她忍不住换个姿势，双腿蜷缩，尾巴缠住小腿，身子缩成团，为的是些许安抚。
但也让某些感觉更加清晰，双腿紧贴肚皮导致体温再度升高。
“呜…喵……”
躁动不安之际，手机传来震动。
勉强分神看一眼：
［兄长是不是交到女朋友啦？］
“哦……啊！？”
这条消息直勾勾砸进她混乱脑海，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更剧烈的晕眩。
女朋友？
为什么雾眠会这么想？
还没等她回复，后几条消息接踵而至：
［如果是的话，恭喜你！］
［虽然］
［有了对象就忘了兄弟这种行为不太好啦……］
［( •́ .̫ •̀ )］
［但我知道兄长不是那种人！］
［只是最近恰好很忙，所以没空找我玩对不对？］
［（’へ’）］
［不过我真的好好奇！］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认识吗？］
［如果可以的话……］
［能看看照片吗？就看一眼！保证不外传］
［(✧ω✧)］
一连串消息，全是好奇与毫无芥蒂的祝福。
姬怀看着屏幕，一时间呆滞到忘却药效正在发作。
这个误会…荒谬得可笑。
但又似乎能够加以利用？
不如将错就错，反正要变成小猫给她当宠物，人身不能在她面前显露，免得以后还得另找理由回避林雾眠。
不然怎么办？告诉她真相？
说自己几天前就被捅死了，根本不可能突然多个女朋友。
向雾眠坦白，自己现在是一只羸弱猫娘，并且正浑身发热、意识模糊，被药物和本能折磨。
这么做对得起“兄长”这个称呼了吧？
“不。”
绝对不行。
至少，在姬怀把该做的事做完，确保母亲和妹妹都能过上安全、幸福的生活之前，暂时不能暴露任何事。
这个误会，并非姬怀刻意欺骗，而是雾眠自己脑补出来的。
很方便的掩护。
姬怀可以用“忙于恋爱”来解释之前的失联，解释未来的疏远，解释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
这比自行编造的借口更自然，更…安全。
一阵卑劣的庆幸。
但紧接着，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狠狠拧住她心脏——这样欺骗雾眠，太过分了。
相互熟知六年，六年啊……
林雾眠之于裴姬怀是多重要的存在，自不必再多说。
对她撒谎，哪怕是以沉默和放任误会的形式，都让姬怀感到一种清晰的、近乎背叛的刺痛。
突然意识到，原来之前的复杂刺痛与现在的感受相一致。
理智与本能，保护与诚实，正剧烈撕扯肉身、心灵。
同时，药效让这种撕扯叠加一层灼热。
姬怀不能说出真相，但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这个误会。
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颤抖。
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笨拙的转移话题的方式——
提出真实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或许能引开雾眠注意力，又不会暴露太多的问题。
［林雾眠］
姑且先叫了名字。
对方说过，更喜欢自己直呼其名。
不加以修饰的那种。
［其实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发送。
等待。
［嗯嗯！］
［你说(๑•̀ㅂ•́)و✧］
雾眠很自然地被姬怀转移了话题。
姬怀闭上眼睛，努力将意识从身体躁动中抽离一丝，努力组织语言：
［你教过我，要优先在意别人，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她是真的在请教。
［如果在某些情况下，我发现自己不该在意某个人，却没办法不去在意那个人的情绪和感受］
［即使我知道不应该，对方可能也不值得在意，但就是会忍不住被影响］
说的是昨晚，袭击卷发青年的时候，还有后来突然闯入的那个女人，总是控制不住在意他们，导致姬怀遭受很多负面影响。
［我感到很困扰］
［这种情况，该怎么做才好？］
她删删改改，尽量让描述听起来抽象。不指向具体的人和事，但又能让雾眠理解她想问什么。
发送后，忐忑地等待。
客观来看，问得相当突兀，不知道雾眠会怎么想？
只见这一次，“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很久，很久……
久到姬怀以为网络出了问题，久到她体内暗流再次涌动，让她不得不紧紧掐住胳膊，脸埋进怀里，压抑喉咙里快要溢出的声音。
终于，消息来了。
［T^T］
……？
姬怀一怔。
哭？她在哭？为什么？
不，应该没哭，只是个颜文字表情而已，具体含义仔细想想就能理解——
会不会，是因为问的这个问题太简单，导致雾眠对她很失望、无语？
应该是了。
就在姬怀妄自揣摩之际，雾眠下一条消息紧接着解开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