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绫的所有动作、思绪、气势，都在看到那抹血色的瞬间，荡然无存。
半坐在床上的她，维持着一个正要扑出去的别扭姿势，眼睛瞪大到极限，死死盯着姬怀脖颈，盯着那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血痕。
血？
哥哥…又流血了？
从哪里？项圈？项圈怎么会……
“表情不错，确实有在担心我呢。”
姬怀语气从容，捏着项圈的手指一点都没发抖。
微微歪头，观察姬绫瞬间煞白的脸色和彻底僵住的表情。
而后轻轻点头，眼里一片了然。
进行完“验证”后，姬怀才缓缓开口解释道：
“看，你希望我戴的项圈，我有好好戴上哦，只不过在里面…”
用手指点了点皮质项圈，轻轻俯下身，露出脖颈与项圈之间的缝隙。
“我放了两个刀片，左右一边一个，刚好抵在脖子上。”
作为理工科准大学生，这点小手工自然是信手拈来。
“轻轻转一下，无论顺时针或逆时针，都会像刚才那样，划破一点皮，流出一点血…”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姬绫震惊到震动的瞳孔上，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
“如果用力转动，或是受到某种胁迫式的外力，就会割得更深，划破颈动脉也是轻轻松松的，很快就会死掉。”
音色绵软，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直击心灵。
刀片……
项圈里…有刀片……
哥哥自己放进去的…为了……
姬绫呼吸完全停滞，胸口因极度震惊和迅猛袭来的恐惧而发紧，连带着金色发丝一起颤抖不止。
她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眼前变得熟悉又陌生的哥哥。
看见那依旧在缓缓渗出细小血珠的伤口…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姬绫不得不垂下脑袋，难以承载混沌思绪的重量。
她最怕的、最不愿看到的……
还是发生了。
“你……你……”
姬绫嘴唇颤动，发不出完整声音。
想要怒吼，想要质问，想要冲上去撕碎那个该死的项圈，撕碎哥哥自作聪明的小巧思。
但身体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怕，她真的怕自己任何一个突兀动作，都会导致那刀片更深地切入哥哥脖颈。
不能…不能再让哥哥受到更多伤害了！
……
……
有点痒，脖子。
比起疼痛，更接近痒。
姬怀忍住伸手挠的想法，继续分析面前妹妹的表情。
嗯，姬绫现在应该应该在想，不能再让自己受更多伤之类的。
这么想有点自大，不过妹妹似乎真的把自己当作重要的家人看待，所以才不希望自己受伤。
因此才大胆尝试——给项圈内环装上刀片，来对抗姬绫过于沉重的情感。
结果证明，这方法确实管用，姬绫都惊讶到一动不动了。
值得一提的是，有了先前的教训，姬怀这次将“判断失误”这个可能性也考虑在内。
即使姬绫其实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在乎哥哥，到最后颈动脉真的被割破姬绫也不为所动，那她也可以变成猫来全身而退。
是的，切换身体有无敌帧。
几小时前，姬怀和雾眠结束视频通话后，彻底无法压制药效，实在没办法，才拿刀片划破手臂取血，再念出“Samael”变成小黑猫。
原本只是想试试以猫的身体，能否让难熬的药效得到缓解。
却没想到，变猫后，药效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身体像被重置了一样，崭新出厂。
可能是脑袋清醒后过于舒爽，也可能是猫脑袋不太灵光，哈姬咪竟趁着刀片上的血还未干，直接连续进行切换。
两次切换机会就这么没了，只剩下一次。
但姬怀得到了很有用的情报——无论是从猫娘变成猫，还是从猫变成猫娘，身体都会重置回初始状态。
这个“初始”大概是定义为刚借猫还魂时，和在小诊所第一次从猫变成猫娘时。
恶魔契约的售后服务疑似有点太良心了。
……
话归正题。
现在应该和姬绫讲清楚，自己今后的打算，虽然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心思听……
姬怀红瞳微动，继续以那解析般的平静语气说道：
“以前我总是觉得，自己被妹妹讨厌着。”
像是在梳理一段久远的思绪。
“我很在乎你，所以‘尊重’你的讨厌，保持距离，减少接触，不惹你烦，认可你的一切行为……”
“但变成这样之后，”
她抬起没有捏项圈的那只手，轻轻触动自己猫耳，尾巴也在晃动。
“你做的很多事，说的很多话，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一种曾经只想过一次的可能性。”
目光落在姬绫惊恐未退、泫然欲泣的脸上。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也许，对姬绫你来说，我其实很重要？重要到…让你做出那些过激行为，而不是因为讨厌？”
这个假设，从她口中平静说出，带着理性的推导意味，却让姬绫心脏狠狠一抽。
她没有回答，但在姬怀眼里，她已经作出了回答。
忽地，姬怀如六年前那般问道：
“姬绫，你希望我活着吗？”
这次没有母亲阻止姬绫，她也不再像那时候一样那么胆怯，可以毫无保留地坦白内心想法。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
“…希望，当然希望哥哥活着啊……”
姬绫木讷地回应，她已看不清眼前的珍视之人模样，也无力质询些什么。
“嗯，谢谢你～”
姬怀发自内心地表达感激。
…但也只有感激。
如果是在六年前得到这个答案，裴姬怀将会永远将人生的意义设定成“为妹妹而活”，因为姬绫从无尽地虚无中赋予她意义。
现在？
……哈哈。
“因此，我换了个思路。”
姬怀再次轻碰项圈，指尖染上一点殷红，
“既然我对你‘可能’很重要，那么，我的生命，是否比我想象中的，更能触动到你呢？”
话音刚落，姬怀语气又一转，微笑道：
“不说这个了，想点开心的吧，‘姐姐’？”
松开捏在项圈上的手，姬怀撒娇似的，俯下身，抬头，凑近眼神阴沉到恐怖的姬绫，语气纯真地说道：
“这个项圈，以后我会一直戴着哦，很符合你的心意吧？你喜欢这样的‘妹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