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砖房、小诊所……姬怀用最效率的方式确认了两处“现场”暂无后患。
过程很无聊,不做赘述。
只剩下破解手机密码的任务。
由于姬怀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只好顺便问问诊所正值班那位,无所事事刷视频的白医生。
没想到她说这事她就能办,五百块,不刷机,保数据,两天后来取。
不愧是黑诊所,一位戴着兜帽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说要破解手机密码,都能问都不问就揽下这活当外快挣。
姬怀没犹豫,扫码支付,她对这里的大夫印象不错,都是“药贵但不卖假药”那种类型。
留下手机和联系方式,走出诊所,阳光穿透前发,格外刺眼。
两天。
这两天,姬怀需要一个安全到能让她暂时忽略脖颈项圈的束缚、忽略妹妹眼中那份沉重情感的避难所。
过往的种种压力导致脑袋迷迷糊糊,无法维持清醒思考,感觉有很多事被忽略,却硬是想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重新确认“裴姬怀”的存在意义。
不是作为妹妹扭曲执念的对象,也不是作为一具随时准备赴死的残骸。
而是作为一个,至少能被某个人以相对正常的方式对待的正常人…正常猫也行。
林雾眠家,成了唯一选择。
……
……
脱下卫衣,叠起来藏好。
将脖子上的项圈收至最紧,勒得几乎窒息。
姬怀蹲在墙边阴影里,用刀片在指尖划开极小的口子,挤出一滴血珠。
“Samael。”
感官屏蔽,熟悉的剥离与重构。
睁开眼,视野变低,身体轻盈。
没想到一小滴血就够用,触发条件还挺宽松。
她又成了那只通体漆黑、唯有眼瞳流转暗红光泽的哈姬咪。
感到轻松啦?
并不,但猫形态像一层保护套,能暂时隔绝过于复杂的人格解离与自我诘问。
某种意义上,猫比人更自由。
甩甩脑袋,适应已变得略微宽松的猫项圈后,哈姬咪熟门熟路地从院墙的缺口钻出,小跑着穿过杂草间隙,来到邻居家后院。
窗台开了道缝,像是专门给她留的。
姬怀跳上窗台,挤进缝隙,轻盈落地。
客厅里开着空调,凉爽舒适。
抬起猫猫头,发现林雾眠正窝在沙发上,穿的还是那身浅粉色的睡衣,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她微微垂着头,神色专注,手里……
居然在织毛衣?!
哈姬咪并不是在惊讶雾眠会织毛衣,雾眠以前给姬怀送过,不过她说织起来很麻烦所以只织一件,除非姬怀亲口说还想要。
姬怀自然不愿麻烦她,从那以后闭口不提这事,那件毛衣也收进柜子从来没穿过,上高中后就穿不上了。
话归正题,如今变得越来越慵懒的林雾眠,为什么会突然翻出毛线?
深黑色毛线,尺寸很小,上面有几个小袖口,明显不是给人穿的……
…难道是,作为猫毛的替代品?
哈姬咪顿住脚步,蹲坐在不远处,尾尖轻轻摆动。
林雾眠似乎察觉到动静,抬起头。
看到窗台下的小黑猫,脸上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一种“欢迎回家”式的柔和笑意,放下手中毛线和棒针,朝哈姬咪招手。
“回来啦?”
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平日常有的松弛感。
“对不起,昨天吓到你了…但最后那个眼神,果然是‘再见’而不是‘永别’呢,谢谢你~”
哈姬咪心念微动。
“回来”这个词用得…仿佛雾眠已经知道自己这只小黑猫打算当她宠物。
雾眠对哈姬咪的出现毫不意外,脑袋变小的哈姬咪猜不透其中蹊跷。
姑且,先装作一只毫无心机人畜无害的普通小猫罢。
踱步走过去,脚步悄无声息。
猩红猫眼好奇地看向沙发上的半成品袖珍毛衣,又看看雾眠。
雾眠顺着她的目光,拿起那件小毛衣比划一下,歪头解释道:
“这是给你织的衣服哦,虽然好像暂时用不上,但想着万一哪天需要呢?比如…”
停顿片刻,声音轻了些。
“比如,你另一个对猫毛过敏的主人,终于有空来看你的时候。”
哈姬咪的猫耳倏地竖起。
另一个主人?
哦,这说的是裴姬怀自己。
完蛋,就说脑袋迷糊,忘了点什么事,原来是忘记和雾眠说清楚“猫毛过敏”这个误会。
不仅没说清,还增添了新的、更严重的误会。
姬怀瞬间联想到视频通话那时——实在是难以启齿。
哈姬咪感到一阵无力,这误会真是越滚越大,偏偏她作为猫,又无法开口解释……
等等。
姬怀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林雾眠…似乎默认自己能听懂她说的所有人话?
对动物说话的人有很多,坚信动物能听懂的却很少。
虽然哈姬咪昨天就感觉雾眠跟猫说话时格外认真,不像普通逗弄,但现在这种直白的解释,更像是对一个能理解内情的“人类”倾诉。
如此看来,不是雾眠有问题,就是猫有问题。
为了验证猜测,哈姬咪又走近几步,跳到沙发扶手上,与雾眠平视。
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半成品毛衣,又抬起一只前爪,犹豫地指指毛衣,又指向自己,做个“抹脖子”的小动作。
普通小猫绝对干不出这事,所以哈姬咪要通过雾眠的反应,来判断自己在她眼中到底是否“异常”。
雾眠认真看完她的动作,眨眨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
“不是啦,不是要剃你的毛。”
她放下毛衣,伸手轻轻揉捏猫猫头,动作有些粗鲁但力度温柔。
“目前暂时不是哦。”
笑容收敛一些,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姬怀不熟悉的落寞,但语气依旧平和:
“因为兄长…你的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主人,可能最近要陪更重要的人,没时间和我一起养你啦。”
这样啊,还真是遗憾……
哈姬咪用脑袋蹭蹭雾眠手心来安慰她,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下,雾眠虽然偶尔能判断小动物想表达的意思,但也有误判的情况。
突然,雾眠下一秒的神情,让哈姬咪停下安抚行为。
只见雾眠微微抬头,看向窗外,声音很小,却又很笃定:
“其实,我有种,不该有的预感。”
重新看向面前的小黑猫,目光清澈却难以捉摸。
“就像你会回到这里一样,姬怀也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捏起那件毛衣。
“所以,毛就等到那时再剃吧,等我的“好兄弟”回来…唔,其实,我也可以试着帮你再争取一下哦?”
正在发呆的哈姬咪回过神,连连点头。
闪烁微光的猫瞳里,倒映出雾眠呆萌的笑脸。
会回来吗?
会的,她如此坚信。
……
不会,那个人已经死了。
被匕首捅死的。
并且决定好在不远的将来再次死去。
林雾眠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