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当内城的达克菲勒街的第一声钟敲响，外城工厂中的最后一波昼班工人下班。
咚……咚——
而在第二声钟声回荡，夜班工人开始上班，男人、妇女、儿童乃至老人，陆陆续续从家中走出如沙丁鱼罐头一样排列进入工厂。
支顿的夜晚便开始了。
白天，支顿是所有人的家园，人们往来、工作、生活，巡警巡视着城里的一切，并将危险的三不管、贫穷的外城和和平的内城相隔开。
而到夜晚，便是许多危险人员的天堂，即便是巡警，如果不是呆在安全的区域也会被袭击。
萨奥、莫克以及安多，是李尔街的“管理者”，阿普勒斯家族下某个帮派的混的不错的小卒。
相比于其它的帮派成员，他们并不需要亲自干抢劫偷盗之事，会有小弟定时上供，只要确定李尔街不会被其它帮派指染，并在必要的时候出面稳定局面。
也因此在白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闲心去街道上四处转悠。
只不过这一次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女人，只是一瞬间就把他们打倒。
幸好四下无人，否则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事就此过去，在调查那个女孩的同时，也在今夜发泄。
在这个时间往往是工人下班的时间，总会有落单的人回家，运气不好的就会遇到诸如抢劫之类的罪犯。
而这一次他们三个运气似乎不是很好，一个落单的人都没遇到，哪怕是几个女工或者老头。
“**（支顿脏话），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那些鬼仔都不走这条街的吗？”
手里转着刀，一副凶狠相的便是他们的老大——安多。
“额……老大，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一厂区那边调整上工时间，现在这里都是白班。”
一个看上去比较正经的青年解释原因——他是莫克，作为三人中唯一识过字的人，多少要冷静一些。
而最后一位，便是白日对霜月三人有非分之想的人——萨奥。
“可恶的标志！要不是她就没这事！”
“还不是你那变态的癖好，不想把巡警的目光吸引到这边，就收敛一点。”
莫克对萨奥十分不满，他们三人并非一同爬到这个地位的。
萨奥是最后加入，作为流窜的罪犯凭借不怕死的心才取得安多的信任，并与莫克成为左膀右臂。
“你个呆子少装斯文！别以为你就没有错，明明能够左右夹击那个女人，你却没有跟上来！”
“蠢货，你自己先被打趴下了，我就算跟上去了又有什么用？”
显然，两人对白天的事耿耿于怀，都在指责对方。
“你说什么？”
“蠢货。”
“够了。”眼见要动手，安多大手一挥制止，“争这个有什么用？”
听到老大发话，莫克和萨奥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随后分开。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对付特轮帮的人，那群养牛的都快把手伸到我被窝里了。”
“啧……”
“嘁……”
萨奥和莫克同时发出不满的声音，尽管彼此看不对眼，但是碍于老大的面子也不好现在争斗。
但是，毕竟是一条路上的人，即便看不起对方，也要暂且收起不满。
“养牛的倒不算什么，至少他们还没有那能力。”
莫克不屑地说道。
这也是事实，这里绝大部分居民都在阿普勒斯家族的工厂里干活，相比于牧场的工资，这里再累也要高出许多。
“他们不愿意支付更多的钱，至少是在现在，就没有能力把工人挖走。”
“那群人跟他们养的畜牲一样！反正也不过是叫嚣几下罢了，要我说还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这样才能乖乖回到他们的棚子里。”
安多听着他们的话，心思却无法安静下来。
特伦帮属于阿林家族，帮助他们扩张畜牧生意，而在这其中就需要很多牧人来管理。
其实也就是安保，防止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虚兽破坏牧场。
而城市最方便也是最廉价的劳动力，自然会在外城的街区方面进行争夺。
一个街区的“管理者”属于哪个家族，那么这个街区的人也往往在这个家族的产业里工作。
人足够便宜时，就是最好的资源——永远不过时的道理。
安多一方面犯愁的就是这个，毕竟涉及到自己的地位和能力。
另一方面……便是白天遇到的女人——菲奥娜。
应该来说，作为三人中第一个体会到她的可怕之处的人，对菲奥娜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这并非说菲奥娜长的有多可怕，而是她身上一种特殊的气质，让人感到畏惧。
就像阴暗角落里的蟑螂无法直视阳光，菲奥娜简直是如烈阳一般。
而这股恐惧还在萦绕在安多心里，让他根本无法宁静。
或者说，本能地去抗拒某些事，驱使他回避自己的想法，心中的恶念完全被抑制。
这种情况是可怕的，无法遵从内心的想法，就意味着自己的思想可能被控制了。
“该死……”
安多按住眉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许久后才得以缓解不适。
然而，却发现不知何时四周变得安静。
萨奥和莫克呢？
没有谁比他们喋喋不休了，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安多睁开眼，却没有看到莫克和萨奥。
“萨奥、莫克！”
安多喊他们的名字，心想可能是趁自己休息时跑到附近私下打架了。
但没有回应。
“这俩东西……”
烦躁再次占据大脑，他们总是这样，擅自行动，看来要给他们点教训才行，否则自己这个老大还当什么？
这么想着，安多向小巷深处走去，身体仿佛有些轻盈，但他没有细想。
不知过了多久，安多才感到有些不对，这条小巷有那么深吗？
自己走了多久来着？
安多感到一阵不适，心里似乎有两种对立的情绪在对峙。
难以言说，但都不是很好。
无法多想，安多只得继续前进。
很快，前方出现光亮，一束紫色的幽光浮现，看上去像是油灯。
是莫克和萨奥吗？但是他们哪来的灯？
没有细想，安多向那里追了过去。
直到那束光越来越亮，占据整条小巷，安多才看到萨奥和莫克的背影。
他们就站在那束光前，背对着他。
“那是怎么回事？看什么呢？”
安多不悦地问着他们，可一向嘈杂的两人没有回答。
可恶……
心中的烦躁愈发剧烈，那两种莫名的情绪正逐渐被其中一种占据大脑，让自己感到痛苦、悲伤以及死亡。
安多忍着不适，双手放在他们肩膀上，强硬地让他们转身。
可一看到他们的正脸，安多就被吓了一跳。
“啊！”
他们的脸阴沉着，什么都看不到，或者说……什么都没有。
“去死！”
安多没有迟疑，挥动手中的匕首切开他们的喉咙。
可是诡异的是，没有一丝血液流出，仿佛他们已经变成空壳。
失去平衡的空壳很快倒下，如陶瓷般碎裂一地。
安多却未感受到丝毫的恐惧和伤心，反倒是变得兴奋和暴躁。
这是对的——大脑在告诉他。
继续这样做，把看不惯的人全部摔碎。
不论是讨人厌的特伦帮，还是恶心的阿普勒斯家族，亦或者谁。
“可恶、可恶……萨奥！莫克！给我出来！”
肯定是他们在装神弄鬼，居然敢戏弄我！
安多没有注意到，那紫色的光愈发阴沉、粘稠，将碎片融入其中，并向自己靠近。
“啊？啊！这是什么？！”
直到那紫色的粘稠的光爬上自己的身体，才惊恐地想要拍掉它。
可是不论怎么做，他们都只是光，手臂穿过，反倒是带上更多的光。
当安多被光吞没的最后一刻，他的余光看到了萨奥和莫克，呆滞地站在自己面前。
是、是你们……
再度醒来，安多发现自己还在那条小巷，仍旧没有萨奥和莫克。
这……发生了什么？
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吗？
安多心存疑惑，但此时内心一片宁静，就像方才的事从未发生。
“是我太累了吗……”安多晃了晃脑袋，只想着尽快回家。
可在这时，前方出现小女孩的哭声。
是谁？
安多谨慎起来，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小孩？
可此时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驱使自己前去查看。
去看看吧……
带着一丝侥幸，安多来到了声源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贫民小孩。
身上的破布和瘦弱的身体，甚至可能只是一个流浪儿。
安多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心底仍有一股冲动——烦躁、破坏。
“呜呜……”
“喂，小鬼，你有没有见过两个人从这经过。”
即便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安多还是向她问出这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女孩哽咽着回答，同时抬起来头。
“啊！”
看到她脸的那一刻，安多不由得发出惊呼，她像刚才的萨奥和莫克一样，脸上只有一片空洞。
安多想要逃，不论是人是鬼，都不想再呆一秒。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双脚如灌铅一般沉重。
“但是……你……你见过一个金发的姐姐吗？”女孩继续说着。
安多一下子想起来白天的那名少女，难道她们认识？
一种逆反的心里涌现，安多以惯常的思维怀疑，就是那个女人布置的这一切——这是报复！
可自己是谁？凭什么要任人摆布？！
怒火冲上大脑，安多朝小女孩踹了一脚。
可是这一脚不像是踢在人身上，而是坚硬的陶瓷。
哗啦！
碎片掉落的声音充满整条小巷，却唯独进不到安多的耳朵里。
不论是没有一丝反应的女孩，还是她空洞的腹部，都没有让安多害怕。
反倒是让他更加的兴奋，更加卖力地去殴打面前的“女孩”。
哈哈！去死！碎掉！全都碎掉！
哒……哒——哒。
碎片一片片掉落，在小巷中回荡。
……
咚……咚——咚。
当达克菲勒街的第三声钟响，预示子夜来临，旧日已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