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枢机论道 星火微光
巡天殿，枢机阁。
此处并非实体殿宇，而是一片由无尽数据流与规则符文构成的虚拟空间。无数道代表着巡天司高层意志的光影在此沉浮、交织，如同星云般浩瀚而深邃。这里，是巡天司真正的中枢，一切重大决策的最终酝酿之地。
北斗星君带回的信息，经过“司鉴”的初步处理与提报，此刻正化作磅礴的信息流，在这片虚拟空间中激荡、回响。林非的形象、青冥剑意的模拟特征、那场“问道于庭”的每一句对话，乃至其引发的灵脉异动、对周边环境生机的影响数据，都事无巨细地呈现在所有“枢机”面前。
“生机剑道……逆转规则……闻所未闻！”
“其理念核心，竟直指我司存在之基，质疑‘天规’神圣性，狂妄！”
“然，其力确实特异，若能解析掌控，或对完善我司‘周天星狱大阵’，乃至对抗‘归墟侵蚀’有所裨益……”
“风险过高！此等‘道敌’，心志坚定，绝难驯服。观其言行，必不肯屈居人下，留之必成大患！”
“附议！非常之力，必有非常之祸。历史卷宗记载，历次大劫，皆由此类‘异数’引发。当果断清除，以绝后患！”
一道道冰冷、或激进或保守的意念在虚空中碰撞，激荡起规则涟漪。支持清除者，引经据典，强调秩序与稳定高于一切；主张研究掌控者，则着眼于那未知力量可能带来的巨大价值与应对未来危机的潜力。
争论持续了不知多久，这片虚拟时空仿佛都因这高强度的意念交锋而微微震颤。
最终，一道最为古老、最为浩瀚，仿佛由无数星辰生灭凝聚而成的意志缓缓降临，平息了所有的争论。那是巡天司当代司座的一缕意志投影。
“肃静。”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无上威严，让所有枢机光影都稳定下来。
“北斗所呈，确为万载未见之变数。其道异，其志坚，其力……玄。”司座的意志如同星河流转，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最终的决断，“然，巡天司存续之基，在于‘稳’。清除，易引发不可控之后续波澜，尤其在此‘归墟之暗’蠢蠢欲动之际，不宜树此强敌，亦恐损及此界本源生机——此力，与本源关联极深。”
“故，暂依北斗所请，启动‘观察者’协议，列为‘乙上’级目标。倾尽资源，解析其力量根源、行为模式、社会网络。‘暗隼’权限提升至‘玄级’，可动用‘潜渊’秘术进行深度渗透。”
司座的意志微微一顿，变得更加冰冷彻骨：“然，设立观察期限：一甲子（六十年）。期内，若目标行为触及以下红线任一：一，主动大规模传播其道统，动摇现有秩序根基；二，力量失控，造成乙级以上灾祸；三，与‘归墟’势力产生确凿关联；四，其存在本身判定为对‘周天星轨’产生不可逆干扰……则‘观察者’协议即刻终止，启动‘天罚’程序，不惜代价，予以彻底清除。”
“另，成立专项‘生机课题组’，由司鉴主持，北斗协理，全力研究其‘生机剑道’特性，尝试推演、模拟、复制，并评估其应用于强化封印、对抗侵蚀之可行性。”
“谨遵司座法旨！”所有枢机光影齐齐应诺，再无异议。
策略既定，庞大的巡天司这台冰冷的机器，开始以更高的效率、更隐蔽的方式运转起来。针对江城，针对林非及其关联的一切，一张更加无形却也更加严密的大网，悄然撒下。
***
江城，苏氏山庄。
日子仿佛真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北斗星君离去后，再未有巡天司的高层直接现身，连那些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也变得更加飘渺难寻，仿佛真的彻底消失了。
但林非知道，这只是表象。他能感觉到，一种更深沉的“注视”取代了之前的“窥探”。那注视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点，而是如同整个环境都化为了“眼睛”，记录着山庄内的一切能量流动、人员往来，甚至草木生长的细微变化。这是更高明的监控，已然与这片天地的部分规则暂时同化。
他并未点破，亦未尝试驱散。在对方没有进一步行动前，维持这种脆弱的平衡，对他而言同样有利。他需要时间，需要让苏沐月的修行更进一步，需要让杜家的势力更稳固，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以及巡天司真正的底牌。
他将更多精力投入了对青冥剑的温养与对自身之道的梳理上。每日清晨，他都会于后山悬崖边练剑，并非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剑诀，只是最简单的劈、刺、撩、抹，但每一剑都蕴含着青冥剑意生生不息的奥义，引动周遭灵机随之舞动，使得悬崖附近几乎化为一片小小的生命净土，奇花异草渐生，灵泉隐现。
苏沐月的进步亦是有目共睹。在林非的悉心指点下，她已能较为熟练地运转那套呼吸法，体内一丝微弱的真气已然凝聚，虽还未曾开辟丹田气海，但五官感知、身体反应都已远超常人，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山庄阵法运转的些微轨迹。她开始尝试接触林非留下的一缕极其温和的青冥剑气，借此淬炼经脉，虽然过程艰辛，每次都会香汗淋漓，但眼神中的光彩却日益明亮。
这一夜，林非正在静室中推演阵法，试图将青冥剑意与更复杂的空间隐匿、防御符文结合，进一步加固山庄。忽然，他心念一动，察觉到杜胤正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朝着静室而来。
“林先生！”杜胤在门外恭敬唤道。
“进来。”
杜胤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疑，他手中捧着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灰色石板，石板上有着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
“林先生，您看此物。”杜胤将石板奉上，“这是我杜家一支远支族裔，在清理祖宅旧物时，从一面即将坍塌的夹墙中偶然发现的。族中老人也说不清其来历，只道是极其久远之前传下的东西，因上面的刻痕古怪，无人能识，便一直弃之角落。我今日巡视家族产业，偶然见得，觉得此物似乎……有些不凡，便带了回来。”
林非目光落在石板上，初看之下，那刻痕确实杂乱无章，如同顽童的信手涂鸦，且石板本身毫无灵气波动。但当他凝神细观，并以一丝青冥剑意悄然探入时——
嗡！
石板上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在青冥剑意的激发下，竟隐隐勾勒出一幅极其抽象、却蕴含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星辰轨迹图！而在那星辰轨迹的某个不起眼的节点上，有一点几乎淡不可见的、与青冥剑意隐隐共鸣的“生机”标记！
这绝非寻常古物！这石板记录的，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星图，而其中那一点“生机”标记，其气息虽微弱，却与青冥剑意同源，带着一种万古不灭的顽强意味！
林非眼中精光一闪，抬头看向杜胤：“此物，于何处祖宅发现？”
杜胤被林非的反应惊到，连忙答道：“在江城往西三百里外，一个名叫‘青苔镇’的偏僻小镇。我杜家有一支很小的旁系，世代居住在那里。”
青苔镇……星辰轨迹……生机标记……
林非手指拂过石板上那点微弱的生机印记，感受着其中那丝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传递而来的共鸣。
巡天司视他为异数，欲掌控或清除。
却不知，在这片被他们监管了无数岁月的天地间，或许早已埋藏着与他们理念不同的……星火微光。
这面偶然发现的古老石板，会是其中一点吗？
“杜老，”林非收起石板，神色肃然，“关于这青苔镇，以及这支旁系族裔的来历，尽可能详细地查，越久远越好。”
“是！林先生！”杜胤意识到此物可能非同小可，立刻躬身领命。
新的线索，已然出现。这看似平静的湖水之下，潜流的方向，似乎悄然多出了一条未曾预料的支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