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最后,叶轻舞与江郁生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而后江郁生在屋内品了一会茶,还尚未来得及休息,苏家的管家便又敲起了他的房门。
“江先生,”虽然极有可能是一场针对于他的鸿门宴,但对方至少在态度上,是做得很足的,“我家老爷子有请。”
突如其来的接见将原二人原本那沉默而又尴尬的氛围给打破,江郁生并未在乎对方如此急迫地要求他过去,只是默默回头看了叶轻舞一眼,示意她赶快跟上自己。
“只是我一个人吗?”江郁生是如此说,他还是想要弄清这些人究竟想要他做些什么,“其他请来的那些天师什么的,就不管了?”
“那些只是大小姐她在玩闹而已,老爷子他是不大在意的,”管家笑了笑,而后侧身,让出了出门的路,“江先生,请吧。”
接下来的这一段路更不必多言,相比较于江郁生的悠闲自在,叶轻舞却显得如此忧心忡忡,只是前者不太好在公共场合与她搭话,也只好一路走进了那一间庭院当中,他终于看见了那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苏老爷子,”江郁生行了个晚辈的礼节,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却只是有着好奇,“我听闻您近日身体不适,不知是否有看过医生?”
你一个江湖道士,跟客人搭话的第一句居然是询问对方的病理么?叶轻舞觉得自己也不太能理解江郁生的脑回路。
静养的庭院内安静非常,青瓦垂着松桐,紫藤架着木床,药香与薄荷气混合在了院子里,院子中心水塘的一旁搭着一架藤椅,正仰躺着的老人身上盖着一张毯子,正有一条吐着舌头的白色狗子,趴在他的藤椅下。
“是只萨摩耶欸,”叶轻舞一下子就飘到了那只萨摩耶的身旁,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对方的狗头,可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什么都摸不到,又将手一下子收了回来,“你看得见我吗?”
与清微观上的黄姨有些不大相同的是,这只狗子似乎并不能清晰无误地看见她,只是朝着她飘来的方向动了几下鼻子,眼神中显然闪过了一丝疑惑。
别问叶轻舞是怎么看得出狗子的眼神的,问就是天赋使然。
“医生?专业的事,要找专业的人来办,这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苏老爷子的神态看起来显然十分的憔悴,尚不及外人口中的那般老当益壮,“江郁生,是么?我念叨了你许多年,也知道你就在那清微山上,可却直到老天师去世,我也没敢见上你一眼……直到如今,我快要顶不住了,才将你找来——你想必明白,我这次找你,是打算做些什么吧?”
老态龙钟,这是叶轻舞所能想到的形容词了,只是对方身上那一股难掩的不怒自威之色,却是令她一时有些畏惧。
这人,不像是生了病啊。
“大概的理由,我能猜到,”江郁生对此不卑不亢,也果断回答道:“只是我是一个天师,这一次是受邀来解决苏家庄园闹鬼的事情的,我们最好先谈谈这个,至于其他的话题,还是私下再去讨论吧。”
不卑不亢,还就那个不卑不亢,若说先前江郁生还只是将信将疑,但当他今日所见苏老爷子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这人身上无病无灾,更无什么恶灵缠身,所让他来苏家这么一趟,也仅仅是打算见他一面,仅此而已。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顾虑,小江,我可以那么叫你吗?”苏老爷子依旧躺在那张躺椅上,感受着将近午后的和煦阳光,“我想见你一面,已经很久了,只是先前总是由于各种顾虑,而不得一面,只是我如今大限将至,却是不得不将我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苏老爷子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只是说者有心,听者却无心,江郁生将自己的双手负后,却是与一旁懵懂着的叶轻舞对了个眼神,也不管她究竟有没有看懂,便接着说道:
“我也大概明白,苏老爷子您让我来,究竟是为了何事——那一纸婚约,对吧?”
江郁生一向不喜欢太多废话,所以他从罗颜手里抢走叶轻舞的时候,也仅仅是给对方留下了一张近乎是宣战般的纸条,还是匆忙写下的。
早知道就不说了,把罗颜的注意力引到九歌的那里去,说不定还能少些麻烦。
不过那天的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九歌就算了,怎么罗颜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按照外界的传闻,她不像是这种喜欢息事宁人的家伙啊,若说睚眦必报,才是她应有的模样吧?
话有些扯远了,江郁生重新看回了眼前的苏老爷子,却见对方点了点头,显然是承认了自己此番设计的目标。
“婚约一事,的确存在,但那不是我得寸进尺,而是老天师他执意要定下的,起初我还不大明白他的用意,现在我老了,却终于有些明白了,”苏老爷子将手伸入了自己的毯子里,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并在江郁生的面前,“清微观这些年的情况,我都有过关注,我也曾匿名捐赠过不少香火钱,可都被你拒绝了……但老天师毕竟于我有恩,而那座道观也是他羽化后,留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东西了,我想要看着它再次振兴一番,可好?”
叶轻舞想象不到江郁生拒绝的理由。
这两人的对话都十分直白,叶轻舞自然是都能听懂,可听懂不代表能理解,但有关于钱的那一部分她是无比清楚的——苏老爷子的白手起家应当不止有他一个人的努力,老天师他说不定也在背后有过指定帮助,甚至于是推波助澜,所以他才说老天师对他有恩。
这也是爽文里十分常见的套路了,叶轻舞很明白作者这般设计的用心,但接下来仍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了她的眼前。
那就是,江郁生会不会按照原有的剧本那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