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它除了“给我一眼”,其他什么也没做,而是煽动那双庞大的肉翅,一转眼就已经飞走了。
它竟就这样飞走了,单方面拒绝了这场战斗。我被无视了。
……戈法拉已成废墟,我得想好下一步该去哪。我记得,戈法拉的北方尚有城市。
但是,它是不是朝那边飞了?
但愿只是巧合。
毕竟我的起点是帝国最南端的无尽之森,除了北上,我别无选择。
就这样,我开始了一场无望的赛跑。三日间,这具超越人类范畴的身体省去了诸多不便,却也带来了令我头疼的问题。
外表被定格在了六岁。
想到别人第一印象就是柔弱的小女孩,我就感到棘手。必须成长……而那身体持续强化的能力,或许是我打破此等天大困境的钥匙。
一路上我思绪纷杂,日夜兼程。偶有造物,不过下场无外乎撞飞或撕裂。
约莫三天,另一片……废墟如期而至。
怎么办?凉拌。进去看看好了,了解一下情况。
我走入其中。
与戈法拉被纯粹的暴力碾碎不同,这里建筑甚至都还保持完好。
他们以各种僵硬的姿态倒伏在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扩散,仿佛有人在他们生命的最高潮,突然剪断了所有引线。
就像过去在村里,那些人指责我是人偶一样。
如今,我见到了真正的人偶。
没有挣扎,没有伤口。
它似乎拥有了全新的力量,不伤及肉体,而能精准抹消人的灵魂。
真不妙。
当我带着这个结论走出城门时,一队人影,截断了我的去路。
那队人的反应直接越过了“心疼”的步骤,在十米之外停住,武器瞬间出鞘半寸,动作整齐划一。为首的男人盯着我,跟见了鬼似的。
我有那么可怕吗?明明我的外表应该还挺可爱。
“……活人?”他身体紧绷,看得出对我非常警惕。
“目前是。”
“城里还有谁?”
“只有我。”
他沉默了许久,不断打量我,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最后,他收剑入鞘,向后方同伴打了个手势。
“小孩,跟我们走。这里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尽管对那称呼有些不满,但我还是回道:
“好。”
把他们当向导,应该不过分。至于我是被当成了什么,那种事无关紧要。
我们离开了那片死寂之城,重新没入荒野。然而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不到半小时,我们就迎来了第一批问候。
这队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我能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手撕怪物的。
“列阵,三角锋矢!”
队长低吼出声,那二十余名银甲战士脚步迅疾地交错位移,构筑起了一道钢铁防线。他们体表浮现出虚幻的龙鳞状波纹,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上位威压弥漫开来——但是于我无用。
而为首的队长变化更为显著,他握剑的右臂被一道放大了数倍,凝实许多的幽蓝龙爪虚影所包裹。那虚影五指与他手掌同步收拢,紧握剑柄。长剑开始高频震颤,剑身迸发出夺目蓝光。
威势挺大,破坏力呢?
因被护在阵型中央,我得以从容观摩。他们此刻姿态我有听闻,据说是当代主流道路——模仿巨龙。同等阶位下,战力要比起那些老掉牙的传统派强上不少。
这波怪物的攻击异常凶猛,数量也很多。照理说,血雾造物都是随机出现的,怎会像这样聚集到这里?
除非有什么在吸引他们。
我先是看了看这队人有没有带什么特别的箱子或者物品,结果并没有。
那……吸引它们的,难不成是我?
是它。
我几乎想立刻找到那形似巨龙的家伙面前,和它当面问个清楚,如此大费周章地针对我,意义何在?
但现实并未给我太多思考时间,眼前的防线并非在巩固,而是在逐步瓦解。
队长右臂那幽蓝的龙爪虚影,在又一次挥斩后,骤然散去。他庞大的气势萎靡了,剑招回归最基础的劈砍和格挡,从战局的核心,变成了四处救火的队员。
连他都如此,整个阵线更不用说。死伤出现,防御圈被压缩,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向导要没了。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紧接着,我就觉得我必须出手了。
不然没人为我带路。
心念一动,我的身体便已切入战线最前沿。
我掠过一名队员身侧,带起了冷冽的狂风。他脸上绝望的狰狞还未退去,就被一种凝固的茫然取代。
我没有停留,转向,突进。视线余光能捕捉到,那些银甲战士动作变得迟缓,而他们圆睁的双眼,正追随着我残影的轨迹,眼里满是震惊与骇然。
当我以极快的效率清理时,怪物的嘶吼从原来的吵闹,慢慢变成了安静。
我停下脚步,环视四周。
最后一只站立着的造物,在我目光落到它身上的瞬间,无声地垮塌下去了。
我听见身后传来武器哐啷掉落的声音,以及极细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转身,看向那先前称我“小孩”的队长。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不再有龙爪虚影的右臂。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我,脸上肌肉僵硬,嘴微张,却什么也没说。
他看我的眼神,几乎和看那些怪物无两样,身体似乎恐惧到动弹不了了。
也可能是先前战斗体力耗尽的原因。
而旁侧的一人有点令我惊讶,队长都不敢动,他竟还能后退两步,最后坐到了地上。
我早知如此,所以也没见怪。最主要的是,向导保住了。
不过为了稳住他们心态,我认为有必要说几句话缓和气氛。
“问题解决。不用害怕,我是人类。”
我在心里默默点头。这话说得应该是没问题,既陈述了结果,又表明了我的立场,都是事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更害怕了。
我难道哪里做错了吗?
短暂的困惑后,我的思绪重新回到了刚开始那个问题。
它驱使这些造物前来,不为杀戮,不为阻拦。
排除这两种动机,结论便导向了另一侧。
它在观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