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得待一段时间。等医院那边说你可以回去了，我再接你回去。”
宋心如头都没抬，削苹果的动作不停。
“医院，那都是骗人的！医院就是要骗你手里的，咳咳，骗你的钱......咳咳咳！”
宋钟意反应很大，连连咳嗽不止。
宋心如连忙上前轻拍老头子后背，帮他舒气。
“你是肝硬化，代偿期肝硬化。”
“人家医院不欠咱的，治疗费用是肯定要的。你的病要是到了后期，神仙来了都没得救。积极配合治疗，配合人家医生，而且，”
“你走了我怎么办？”
宋心如显得有些平静，像是在叙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递上削好的苹果。
宋钟意没有接过，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又怎么不明白？
只是他更明白家里的经济是个什么样子。
全靠自己孙子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挣钱。
他这把老骨头，什么都帮不上，反而是孙子的累赘。
那么他住院的钱从哪来？
“苹果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宋钟意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说话，平时硬朗的小老头现在变得脆弱且敏感。
“你就安心住院吧，钱我已经找到了。老板是个好人，我找他预支工资了，而且三叔也答应帮忙。”
宋心如执意把苹果塞进宋钟意手里。
“听医生说，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为了你这把老骨头好，多多少少吃点。”
宋心如大半天都待在医院里，跑出去是回家煮两碗白粥给老头子补充营养。
他跟老板打电话，抱着内疚和忐忑跟老板请假。
老板没说什么，批了他的假。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到了晚上，宋心如感觉腿都累得不是自己的。
他拖着两条麻木的腿躺回床上，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
“什么？住院费和医药费还没交 ？”
宋心如的声音陡然拔高。
对面的年轻小护士也疑惑点头：“是的，医院这边还是没有查到你们的缴费记录。”
宋心如马上掏出手机打电话，他的心很慌，他不敢相信三叔真的那么畜生。
“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微再拨。Sorry......”
宋心如挂断电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更高效地处理事情。
他挂着一个歉意的笑容对小护士说道：“姐姐，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工作了。一会我三叔接通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问他这件事，真的十分不好意思！”
对面的小护士带着口罩，听到小帅哥叫她姐姐，班味都被冲干净不少：“那行，我先过去忙其他事，如果是忘记缴费了一会去缴费窗口补上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辛苦了。”
送走小护士，宋心如一个劲地拨打宋金水的电话。
在打过去的第十三个电话后，电话终于接通。
“谁啊！tmd这么早扰人清静，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宋金水不耐烦的声音，显然还睡在床上没有意识到是宋心如打过去的电话。
“三叔，是我，心如。是这样的，医院那边说没有查询到缴费记录，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回事。”
宋心如心跳得很快，没发觉到自己声音也有点抖。
“哦，心如啊，我已经交过了，医院吞了那找谁说理去！”
宋金水的声音一下变得义愤填膺。
宋心如一万个不信，试探道：“三叔，医院不会干那样的事，该不会是你没交吧......”
“谁啊这么大清早的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道女性不耐烦的声音，是李丽的。
“心如问我们住院费。”
那边也传来了宋金水的声音。
“住院费？他那点钱，给我家佳佳上个补习班都不够的。”
李丽说完关键的一句话，宋金水马上接过电话。
“心如啊，你也听到了，我们家也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你的钱早就给佳佳她去报吉他班了，哎，多谅解下你三叔。”
明明是很无耻的话，宋金水却说得不痛不痒，像是在阐述一件很日常的小事。
“所以，你把你爸的救命钱都拿去花了？！”
“哎呀，什么话，说的这么难听。心如，我爸活这么久，也算是够本了。要怪啊，就怪当年他把你爸送上了学校，没有把我也送上学。我爸啊，就是太偏心了。现在倒好了，我大哥是个短命鬼，只剩我可以靠了。”
“宋金水，你他妈的！”
宋心如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别人都说你是二流子，我看不对，你宋金水就是一个十足的畜生！畜生到连你爸的救命钱都拿去花，也不知道你的命够不够花完你的钱！”
或许是骂的太难听了，宋金水无所谓的态度也逐渐被激怒了。
“你个小畜生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打你妈！你个十足的大畜生，有钱赚没命花！”
电话那头李丽的骂声也响起。
“小畜生，竟然还敢骂你长辈，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也是短命鬼！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尖酸刻薄的命，现在一看还真没错！”
宋心如愤怒至极，嘴下没有任何留情。
把三叔夫妇骂的半天说不出声。
“你，你！”
“我呸！”
宋心如骂完最后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他生平中第一次骂人骂得筋疲力尽，骂的浑身发抖。
现在的他既难过又担心。
钱被三叔一家吞了，他该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这么多钱？
医院住院部周围的人全部都离他远远的，目光里有震惊有害怕，也有鄙夷，戏谑。
恍惚间，宋心如想起老板的那句话。
“从那小子那下手。”
再次恍惚间，他重新来到了会所。
他腆着最后的脸皮，拿着自尊打电话给老板，想要再预支工资。
可是哪怕泥人也有自己的底线，老板没有再预支给他。
宋心如没有觉得难堪，也没有埋怨老板。
老板已经是一个大善人了，要不是现在已走投无路，他怎么也不会再去为难老板。
浑浑噩噩走进包厢时，却看见八号从另一个包厢出来。
八号脸上是不正常的酡红，身上的衣服也有些不整。
两人四目相对。
或许是察觉到宋心如震惊的目光，八号先说话了。
“我也不想的，”，她有点委屈，“不只是我，会所里的姐妹或多或少都这么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