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是一步一步下降的。
“丞相,你又很长时间没有动作啦。最近又在忙?什么时候我们再出去一趟?”夏从凝又来丞相府。
陈创在忙碌,他每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批阅奏折上面!
原本可以给陈创帮助的丞相府幕僚,被陈创改造成了吏员培训基地,自然也就不能像其它的丞相一样,有一个团队帮忙处理、筛选。
他头也没抬,“陛下,微服私访不宜常去。”
“啊?”夏从凝捧着脸颊,凝望陈创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松开。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皱眉?又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舒缓呢?
思绪飘远,夏从凝想拉着陈创离开丞相府,有很多原因。
新鲜感是一回事,想要带丞相出去透透气又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还是,在外面的时候,自己可以作为陈夫人跟在陈创身边。
他还会喊自己凝凝。
想起之前的经历,她不由得笑笑。当时,她们还在那个农庄吃了午饭呢。
周云本想让村民们宰只鸡来,被丞相劝解,所以午饭只是咸菜拌饭,嗯,还有一点点油。
味道不好。
“丞相,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作了,为什么呢?难道不应该继续对那些世家大族动手吗?!”夏从凝借着和丞相一起批阅奏折的名义在丞相府。
实际上她做得最多的事情,是帮陈创泡茶……
从最开始登基到现在,已经八个月,再有四个月就一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夏从凝泡茶的手艺都好了许多。
偏偏夏从凝又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陈创现在都可以心分二用了。
手上没停,陈创道,“陛下,两位将军,分别镇守一个地方,其中一位镇守的时候,每年都发生叛乱,次次都可以斩敌首数千。另一位将军镇守地方,二十年来没有爆发大的战事。”
“请问,这两位将军,谁是更优秀的将军。”
没有犹豫,夏从凝直接说出答案,“当然是第一位啊,每年都杀几千个人头立功,肯定更优秀啊。”
“不。”陈创否决,“你再仔细想一想。”
“我还是觉得是第一位。”夏从凝恼怒,“子新,你莫不是在戏弄朕!觉得我在边上太吵闹,太烦人,寻个由头打发我?!那你大可以直接说,让我走。朕绝对不会干扰你。”
“不敢。臣未有戏弄陛下的想法。”陈创放下笔,从边上取出一串糖葫芦,交给夏从凝。
有甜食吃,夏从凝心情很快好起来。
白糖的工艺不算太难,陈创没花太久就攻克下来,限制糖产量的,是农作物产量。如甘蔗、甜菜等等。
此外,去除色素得到白糖这部分,也难了陈创一段时间。有了糖,很多甜点都可以制造。
夏从凝也颇为喜爱这些东西,同时,陈创也复刻了之前卖书的步骤。
先用糖挣钱,再用糖挣来的钱为基础,开店!主要就是各种甜品店,小吃店。
陈创想,如果没有从仕,靠着原主的聪明才智和身体,配合他带来的超前知识,应该也能在大夏过得很好吧。
至于可能遇见的,收保护费之类的事情。
和我的丞相府授权印说去吧,丞相府还不够?还不够那就是陛下带南北军来找你了。
陈创等于是官方背书经商,自己当裁判,挣钱能不快吗?!
“这就要涉及一个概念,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陛下,你仔细思考一番,站在被镇压的异族、造反的百姓上面去思考。为什么要造反呢?”
“被压迫?被歧视?被虐待?军队管理不好,被认为可以造反成功等等。总之,如果一个将军镇守地方,在度过最开始的暴乱以后,还连年暴动。那就说明他有问题。”
“要么是治军不严、要么是地方管理不行、要么就是他比较菜。而真正让人绝望,怎么也生不起反抗之心的将军,因为遇不见造反,所以无功。这说明,他要么能够做到,安抚当地居民。”
“要么就是,强到让人绝望,生不起反抗之心。不过,还是那句话,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陛下……别记了。”
说到一半,夏从凝又库库记载起来。
记完之后,想起之前的话题,“可是丞相,世家大族们还没有死绝,他们还在吸大夏的血,百姓每日吃咸菜配粥糠,他们却能肉汤美酒,朕实在看不下去。现在显然还不是可以停歇的时候。”
怎么感觉陛下有一点激进了?有一种想把天下门阀斩尽的美。
“时间啊,时间。陛下,我们现在的积累还不够,还需要等待。毕竟,底线是一点点下去的。”
“底~线~是~一点~~一点~~下去。”一边写一边念。嘴里还叼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滋流一声,差点口水滴到纸上。
她连忙两三口全都吃完,签子扔在桌上。
算了算了,陛下爱写,就让她写吧,以后冠名上皇帝亲笔,卖一千金可能都有人买。
“前段时间不是让他们同意了强军令吗?陛下。”
“啊,是的。”
“找一些信得过的人,伪造履历,就说参加过之前东胡之战,老兵,塞到各个大族里面,让他们给钱。”
东胡之战,歼敌五千,俘虏东胡人三万,牛羊马两万有余,阵亡两千余人,伤者上万,算是惨胜。
同样,另一边的战场,伊迪丝也收获颇丰。不过,她实在算不上高兴,因为不管东胡、西胡,在伊迪丝看来,原本就是属于她匈奴的领地与资源。
如今因为内战,不得不借助夏国的力量,还得给他们报酬,怎么看都很亏。虽赢但输。
“这……这好吗?子新,太不要脸了吧。强军令才下发不到半年,怎么也找不出服役二十年然后正常退休的老兵啊。”
强军令规定,男子二十岁服兵役,优秀且自愿则可以成为职业军人,服役二十年后可以退休。
陈创摇头,“陛下,要学会变通。虽然找不出服役二十年后正常退休的老兵,但可以找到二十年前参与过太上皇时期北伐匈奴的老兵,寻找其中信得过的人就好。”
大开眼界的夏从凝点头,并表示,“子新,你好坏哦。”
“哪有?他们家大业大,正是需要保护的时候,我们送去士兵保护,他们还要感谢我们呢。”
他还得谢谢咱。
“那还有呢?和我说说呗,之后的计划是什么?!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夏从凝最早请陈创出山的时候,听见未来有很多仗要打,兴奋坏了!
结果呢?八个月过去了,唯一一场东胡之战,她还不能去,只能看着,可把她憋坏啦!!
“呃,计划当然还有很多。等年中南方的税收上来,屯田令可以再颁,上次是试点,这次就可以强制实施。紧接着就是农庄规划,全国推进。”
“然后限农令,要求农民不得离开对应农庄,收关税,因为农民无法离开农庄,加收关税基本就等于只收商人和世家大族的钱,别的波及了也就波及吧。”
“趁着收关税的时候开展户籍通知,受限于高额关税,大部分人都会留在原地,应该可以大致统计全国人口。”
陈创的想法多得不行,他恨不得像玩游戏一样,点点鼠标直接就是几个月,一年过后,可惜不行,他只能一步步来。
“停停停,子新!没有打仗环节吗?怎么全都是农业、户籍方面的。我看啊,你这个丞相不该叫丞相,你去当大司农算了。”夏从凝嘟着嘴。
“别急陛下,大的很快就要来了。而且强军令才推行下去,你至少要先练兵几个月吧。”陈创安慰夏从凝。
“为什么?现在正在服兵役的士兵,不算职业军人吗?”
“优中选优,他们之中前20%留下来吧,两成。”想起百分比的概念夏从凝可能不懂,又补充一句两成。
大的?大的是什么,夏从凝好奇的望着陈创。
叹息一声,陈创解释,“陛下,说到底,叛乱战争通过宏观政策调控,完全可以激发出来,也就是钓鱼。我们只需要一句话,一道政令,就能让很多百姓活不下去,他们振臂一挥,你就有仗可打了,你愿意吗?”
夏从凝摇头。谁想杀自己治下百姓啊,夏从凝前不久才微服私访,知道百姓平时的生活。看着都苦。
拿起笔,陈创继续批阅奏折。
“大的就是,等到我们羽翼丰满,钱粮军士俱在,我就会强行推进一些,会让那些人忍不住跳出来造反的制度,你就有仗可以打了。那时候,你说不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底线是一点一点突破的。就像这一次,让他们出钱养退休士兵,虽然很多家族不愿意,但更多愿意,这就下降了一点底线。之后我会收税,人头税、关税、土地税、房产税、钱税、遗产税、私藏人口税、各种税收。”
“直到他们终于退无可退,不得不奋起造反。可经过前面那些底线的降低,他们哪里还能胜我们的百战精兵呢?陛下,可懂?”
若有所思的夏从凝,忽然抬手抓住陈创的手,转为十指紧扣!陈创猛地抽手。正要呵斥,夏从凝一溜烟的跑出去。
她耳垂红红的,“此计甚妙,当丞相退无可退,就只能当我的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