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05:17，临时据点天井走廊，离战后集结时限不到4小时。
刘若火背着刘水、一头撞开虚掩着的半扇门，疲累地将刘水放到大屋的软草垫上。
房间里，瓦季尔、阿芙洛拉和莱德都在。莱德看着正在大口喘气的刘若火、神情得意地对一旁的瓦季尔说：“你看吧，我就说这两个小鬼能回得来，是我赢了。”
说着，莱德毫不客气地从两人中间的地上拿起一个扁酒壶、拧开就喝——这显然是他与瓦季尔打赌“刘若火和刘水还能不能回来”的赌注。
瓦季尔哼了一声，随意看了刘若火他们几眼，站起身开始收拾行装。
阿芙洛拉走上前，略微查看了下刘水的受损状况、略一沉吟：“他的状态不是很好，虽然目测暂时没有危险、但最好尽快处置。我们提前出发。”
说完，阿芙洛拉站起身去联络“骡子”。在阿芙洛拉转身的一瞬，刘若火注意到刀鞘上有大片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她心中一凛，用力摇摇头把打算追问的念头甩开。
清晨07:05，黑色SUV驶入临时据点院中。几人鱼贯上车，SUV驶向康卡洛斯公司总部大楼。
…………
第二天上午，后勤部装备维修科。
刘若火隔着玻璃、看着修理台上正在被数台机械手自动操作的刘水，一脸关切与担忧。
梨脸胖专员站在刘若火身侧，伸过数据板让她在“维修服务确认书”的下方写上电子签名。
根据购买时签订的协议，721号被出售的前三个月内有一次免费的保修服务，仅需支付可能替换的相关配件费。
由于刘水属于量产型号，他的左臂虽然严重损伤，但用于更换同型标准件并不贵，仅52万魔卡。
“还有一件事。”在刘若火签完名、将数据板递回专员时，专员忽然对她说：“阿芙洛拉为你申报了此次任务的首席贡献者。按照FDK部队一贯的任务酬劳分配方式，扣去721号的维修费……你将收入1207万。不过这一次入账因为无人担保，已自动划拨用于偿债，希望您理解。”
“……谢谢。”
刘若火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机械地道一声谢。
她有些兴奋又有些难过：这趟任务战果的实际创造者是若七月，无能的自己仅是在厚颜无耻地贪天之功：包括这一笔意料之外的巨大酬劳。
当天下午、副楼生活区。
从甜品机出货口拿走火炬冰淇淋，刘若火看了一眼余额数字：个人卡上还有约7万魔卡。
冰淇淋的甜味短暂化去了刘若火心中的烦闷与愁苦。她在生活区缓步前行，忽然看到那家熟悉的服装店：
以前苏夜偶尔会带她来这里。虽然无法购买和日常穿着、仅能试衣，却是刘若火那时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一股寂寞和悲伤袭来。刘若火揪住有些发闷的心口，眉眼间却有些奇怪的欣慰。
……还好，我并没有忘记悲伤该是怎样的。
她走入店中，挑选了一些衣物，在试衣间中换好后，走向店内的落地穿衣镜。
镜中的少女穿着米黄色吊带连衣裙、无袜双足上套着一双花边凉鞋。
“————！？”
刘若火有些惊惧地退后半步。
为什么……我会选出和她一模一样的穿搭？
一瞬间，刘若火仿佛看到镜中的自己变成了凌音、正嘴角咧成月牙形对着自己阴笑……
…………
刘若火用力摇了摇头，快步走到饰品区、拿起一个大红色蝴蝶结别到发上，再次来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凌音消失了，映出的只有刘若火的对影。
“……若火？”
店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招呼声。随即、有个人快步走进服装店，在刘若火身边停下：
“若火，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时，刘若火瞬间涌上一眶眼泪。
一个多月来，她无数次幻听过这个声线对自己说各种各样的话、随后被现实无情地戳破幻觉。她差点习惯性地以为、这个真实的声音依然是自己的幻听。
她甚至不敢转过头去。
“买衣服吗？这套挺可爱的，很适合你。”
“……思煌，好久不见。”
刘若火终于让自己转过、平稳地对秦思煌打着招呼——即使内心深处无比想纵身扑入他怀中。
“上次我们见面以后，我又被老头子关了七天。整整一星期我们都在吵，好在最后我吵赢了。”秦思煌有些炫耀地对刘若火说、一边随手拿起一顶白色草帽：“他说不过我，让我‘爱怎么样怎么样’。所以，我现在不用去上那些烦人的课了，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画谁就画谁。”
说着、秦思煌轻轻取下刘若火头上的蝴蝶结、为她戴上白色草帽、再将大红色蝴蝶结别在草帽上。
“嗯，这样就完成了。”秦思煌打量着刘若火、满意地点点头，牵起刘若火的双手：“你愿意让我把你的美永远留住吗？”
“……我愿意。”刘若火抬脸看向秦思煌。她再也抑制不住、扑上前将秦思煌紧紧抱着，泪水无声汇流如溪。
…………
两人来到空中中庭，在两排爬藤植物架中间放下熟悉的画架与画具。
玻璃穹顶透下的阳光与新风系统送来的微风，令刘若火心旷神怡。她按秦思煌指导她的姿势立着，目光不时与他相碰、两人同时会心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出任务回来的时间？”刘若火笑着问。
“我去哪里知道啊。这刚刚听你说过、我才知道你消失这一个月是去外面出任务。那些员工全部因为老头子、什么都不告诉我。”
秦思煌嘴上说着、手里并没有停笔：“可我知道，只要你回来、一定会去副楼生活区。所以我天天在那里等，一开始是想至少等满一年，没想到只等了不到两个月……画好了，你看。”
一幅生动鲜明的水彩速写呈现在刘若火眼前：画面上的她仿佛得到了升华。生存抉择的狼狈、天真幼稚的反噬、自欺欺人的虚掩、无能为力的懦弱、肆意杀戮的麻木……这些与画中的纯净少女毫无关联。她是美的结晶，即使形象仿佛、也绝非眼前这个即使仿生蒙皮更换如新、表面下实际伤痕累累、心灵更千疮百孔的“刘若火”。
各种情感又一次如翻涌的火山、在心底喷薄而出。
“……思煌。”刘若火用哀怨深情的眼神看向秦思煌。
“怎么了、哪里画得不好吗？”秦思煌微笑着问。
“之前我答应过的、你还记得吗？我会‘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你’这件事……”
“嗯，我记得。”秦思煌的神情略微庄重了些，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我是……改造人。”刘若火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努力说出这个词：“除了头和腹部、四肢和胸腔全是‘魔能人工体’…… 我是个外表装成和人类一样、里面是合金和塑料拼装的‘半假人’……”
“嗯，我知道了。所以呢？”
“……？”秦思煌的回答让刘若火满眼的难以置信：“你不讨厌我吗？”
“改造人又怎样？”秦思煌收起笑容，认真看着刘若火：“我为什么要在意？”
“……真的？”
“真的。”秦思煌重重点头。
“……”
刘若火抿着下唇，脑中飞速旋转：与若七月的赌约正在反复回响——
“如果你能和那姓秦的小白脸一双两好，那即使我出去也不会用这副身体做任何出格的事。但如果你没做到嘛……”
…………
七月、对不起。
刘若火的眼神忽然坚毅。
这件事……我绝对不能输。
伸手扭断吊带，刘若火垂下双臂、任连衣裙在重力下无声地滑落地面。
“思煌，请你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