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过，黑色SUV停在青江游乐园附近的路边。
若七月领着刘水绕过几条小路，凭刘若火记忆中的印象来到一处房屋、打开门。
屋内的装修与陈设分毫未变——这里是青江游乐园那次委托事件后、商铭给刘若火藏身的那间安全屋。
待入口大门紧紧关上，若七月紧绷的情绪终于平缓下来。
从姐妹那里得到的意识碎片果然不是毫无影响……
往常的若七月从未有过这种担忧、顾虑的心态，这让她颇为烦躁。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若七月不时在心中呼唤刘若火，然而全程石沉大海、毫无回应。此时已在安全屋里安顿下来，若七月强迫自己静心、检视着脑中那片汹涌的记忆之洋：
父亲的惨死、弟弟的温暖、训练的苦楚、苏夜的清冷、莱德的粗野、任务的血腥……曾经属于刘若火的绝大部分记忆碎片，都在那场诡异的意识风暴中，蛮横地镶嵌进了若七月的意识脉络。
但……唯独缺失了那一部分。
若七月细细搜寻：与秦思煌相关的回忆——初始的朦胧好感、画架旁的羞涩、空中中庭的夕阳、无限美好的初吻——所有的情感内容与细节，都像是被精心裁剪掉了一般踪迹全无。
怔了片刻，若七月忽然嗤地一声，气笑了。
“……蠢得可以啊，姐妹。”她低声自语、语气复杂：“比起其它所有的回忆、你更宝贝自己那点酸涩甜蜜的恋爱心情是吧？宁可把它们藏在最深处也不愿被那破胶囊抽走？”
笑过，若七月将自己倒进沙发，看着房间对面端坐在硬质木椅上的刘水。
他已经被完全修好：左臂恢复如初、头部伤口也已痊愈。一小时前在康卡洛斯大楼内的战斗没有带给他新损伤——应是那些FDK战斗员顾虑他与秦思煌的可能关系、有意规避了容易造成伤害的攻击方式。
见若七月在看自己，刘水毫不在意地回望，眼神含义一目了然：我随时待命、请您下令。
“啊……你是怎么……和那个小白脸……秦思煌、合成一路来救我的？”若七月向刘水开口问道、神情中隐不住一些过去刘若火才有的扭捏与局促。
“我在两天前就已经修好，因为所有者的若姐没来提取、一直被封存在保管仓。两个小时前，那个叫秦思煌的人启封了我，说若姐有危险、需要我的力量挡住干扰。他带我到17号监控室，我确认过数据提取仓里是若姐、也是你，所以开始保护主人，仅此而已。”刘水平静地说。
“这样……但……”若七月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轻松些、却难免带上一丝涩然：“……那什么、姐妹她……暂时醒不过来了。你的主人毕竟是她不是我……上次在骑士团驻地的那个……吻……不作数。不如你在这里等着、回头姐妹苏醒了让她来找你？你没理由陪我一起战斗……”
“没关系的、都一样。”刘水忽然开口打断了若七月。
“……什么一样？”若七月一愣。
“你就是主人、主人就是你。不论是若姐、还是你，对我来说都一样、都是主人。”
刘水没有移开平视若七月的目光：
“上次的那个吻是玩乐、若姐和秦思煌两情相悦、若姐只是拿我当作她故去弟弟的幻影……我都懂的、我都明白。”
“……”若七月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刘水的自白还在继续：
“我是被‘家人’卖到康卡洛斯的，而且因为个子低体质差、卖价不高。从它们拿走钱那时起、过去的我已经死了。死过一次的我成了实验体721号，后来是被若姐命名的‘刘水’。她愿意注视我、照顾我，甚至为我笑、为我流泪。我爱她，但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和她并肩的资格：我是物品、是战斗人偶、是移情道具、是忠诚奴仆……我必须贯彻好这个角色、尽自己的职责。这与若姐她爱谁无关、仅此而已。”
说完，刘水依旧眼神专注地看着若七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又仿佛只看得到眼前的她。
“如果这些是你的真心话……你可能比我还危险啊……”若七月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
“怎么做才能让若姐的意识苏醒？”刘水打断若七月的感慨。
“……找到那个叫塞缪尔的家伙，打一架、把他弄死。”若七月的嘴角忽然向上斜咧、表情变得可怕而狰狞：
“那个‘凌音’传来的记忆里有个很有趣的点：塞缪尔领导的骑士团驻地正好卡住泛特联的货物地下流通渠道。虽说只要给他抽水、骑士团也不会阻拦……那如果不用出这笔钱呢？拔掉他、彻底打通这条线。就算骑士团后续再派新人过来，这期间能省下的钱怎么想都比姐妹欠那个老白脸的2600万多。我们用这笔利益和秦鹏程谈交换、让他修好姐妹的意识。”
“……”刘水一言不发静静倾听。
“还有，好巧不巧姐妹她为了救我、阴差阳错塞了一大把记忆在我这边……我可不像她：温柔老爹和可爱弟弟死得那么惨却畏首畏尾什么也不去做。即使为了姐妹差点死掉的那个晚上、我也要把那个塞缪尔弄死。”
听着若七月的话、刘水的眼神逐渐出现振奋的光彩：“好。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若七月的理直气壮让刘水无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尽量告诉我若姐记忆中的各种信息，什么都行。”
…………
刘水花费了至少半小时才听完若七月毫无条理的叙述。他在安全屋内翻找，没过多久就在室内的固定电话背面发现了一串新写上去的号码。
刘水拨出这个号码，等待提示音仅响了不到十秒就被接听。话筒另一头传来商铭谄媚又略带惶恐的声音：“您好！是刘若火大人吗？请问有何吩咐？”
“她在这个电话所在的地址，我是她的随从。我们需要一个叫‘塞缪尔’的千月骑士团驻地军官的情报信息、什么都行，刺杀用。如果可以，准备一些战斗用的物资。”
“……请您稍候、小的现在就过来与您面谈！”商铭的回复里莫名带上了明显的狂热，随即急匆匆地挂掉了电话。
“……”刘水和若七月对望一眼，眼神中的内容彼此一致：这是商人见到唾手可得巨财的自然反应、两人在秦鹏程身上见过够多。
…………
一天后，安全屋内。
若七月和刘水换上了商铭提供的V3佣兵服：虽然款式、形制与FDK部队的任务服不一样，舒适度与灵活性上并无太大差别。
“按康卡洛斯的区域标记法，塞缪尔的‘自由火种军团’在Area 3-7-3，离你们上次出任务的地方不算远。”商铭指着墙上悬挂的地图说。图上标着三人现在所处安全屋的位置、并用红彩笔画出了最佳前往路线。
“千月骑士团不是单一组织吗？为什么塞缪尔管理的驻地据点会有这名字？”刘水问。
“据小的了解、这是他们的一种‘习惯’：正式的驻地名只有编号，因此为了增加区分度、每个驻地都有自取的非正式名称。”商铭回答。
将战术匕首和小型急救包收进腰后的挂盒，若七月用嘴叼着头绳、开始像刘若火平时那样绑高马尾。对镜照完后，她忽然对商铭说：“为啥你这回这么亢奋？”
“您是说……”一旁等候的商铭微微躬身、搓着手小心地问。
“你们和凌音肯定有什么关系，性质是下属还是合作之类的我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除了凌音的命令让你解决我们的要求、你这态度里也有些能让你自己获利的内容吧？”
“不愧是您，刘……啊抱歉、若七月大人。”商铭的谄媚感略微收回了一些、嘴角的笑带上了一点真实感：“枯木结社永远忠于‘神首’凌音大人，实现祂的大计远非一朝一夕可成。只要解决塞缪尔，不止泛特联的渠道能够打通，我们枯木结社也能顺道喝一些汤底、获得更多的资源为凌音大人效力。这是多赢。”
“这世上所有的商人都这样吗？”检查完随身物品清单的刘水背起小包、看了商铭一眼。
“这点小的不敢妄言。世界很大，什么人都可能有。”商铭一边说一边主动为两人打开房门：“车子已经整备好，祝二位武运昌隆。”
“走吧小狗……小水，猎杀时刻到了。”
招呼刘水跟上，若七月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