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空中中庭植物园。
若七月靠坐在长椅上，无神地看着对面的丝瓜爬架发呆。
如果是以往的她，大概早在三天前就闯进秦鹏程的总裁办公室、试图揪着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删除姐妹”、然后被澪或魔能干扰器制伏……
可三天过去了，她什么也没有做。
若七月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
刘若火留给自己的不仅有这具身体，还有她的温柔、冷静与善良——融合的意识碎片正在一点点改变若七月的内心。
将张开的手掌握住成拳，若七月闭上眼睛。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姐妹，带着你的记忆、我们的回忆，连你的份一起活下去。
“你在看什么？”
忽然，一对手臂从后方环住若七月的脖子。那声线既陌生又让人熟悉。
“——！”若七月倏地站起、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在她背后的人是刘水，但无论是那柔美的微笑和表情，还是乖巧的声线腔调，都不像是原来那个忠诚阴狠的少年。
难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若七月的猜想，刘水歪歪头、摆出一个背着手的姿势，和刘若火在意识里消失前一模一样。
“————！！！”
若七月一拳敲在刘水的头上。
“呜——！”
刘水双手抱住脑袋、仰起头抗议道：“这不是感人的劫后重逢吗？为什么要打我……”
话音未落，若七月已经大踏步绕过长椅、一把将刘水紧紧抱住。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刘水头顶。
“让我担心死了啊……浑蛋……”
“对不起……”
刘水也伸出双手、轻轻反抱住若七月：“我回来了，姐妹。”
…………
三天前，装备维修科。
“老秦！”雾原伶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你怎么能这么粗暴！这小姑娘是你儿子的初恋、你要是删除了她的意识，他肯定会找你拼命的！你是男人、也年轻过，要是有谁这么对待冯丽、你觉得自己能忍得住吗？……”
“你先听我说完。”秦鹏程不紧不慢地止住雾原伶人的诘问。大屏幕上、将刘若火的意识抽出到意识胶囊的进度条丝毫未停：
“上次意识抽取的时候，因为思煌的误操作、685号的原人格受损过重。在原体内修复极易与第二人格‘若七月’发生冲突。因此，最好的方法是将她抽出、再从第二人格上复制出缺失的意识数据进行填补。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原来如此……可……”雾原伶人沉吟：“意识胶囊的数据模式是‘只读’，你们的技术还不支持在电磁介质中进行修改操作吧？只有将她的意识通过‘意识转移’术式转入生物脑中，才好用精神魔法进一步修改……现在去哪里找合适的受体？”
“你放心，不需要现场杀一个来用。”
见刘若火原人格的数据已经提取完成，秦鹏程敲下几行命令，开始复制若七月的部分意识数据：
“恰好隔壁就躺着一个，还是685号的个人财产。”
…………
一个月后、康卡洛斯总部大楼停车场。
若七月拿着一个崭新压制的铭牌、翻来覆去地看：“犽羽京（がばねきょう）……这新名字好怪，谁起的？”
“阿芙洛拉。她说这是她的日本师傅经营的孤儿院里、一个逝去孩子的名字。”
犽羽京站在若七月身前，仰头看着若七月手持的铭牌——这是既是“刘水”也是“刘若火”的他主动接受的新名字。
“……啧。用什么不好、偏要用死人的名字。”若七月露出一副难解的表情，将铭牌还给犽羽京。
“有什么关系，不如说这个名字正好。”犽羽京接过铭牌收起：“我已经死过两次了，算上名字再多死一回又不会怎么样。”
若七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那辆黑色SUV：车身上的“Comcross”标志已经抹去、被新标志“PIBC”取代。
“瓦季尔和阿芙洛拉……是今天正式离职来着？”
“嗯。第二次空中中庭袭击也有对应的内部调查嘛。瓦季尔和阿芙洛拉他们出身千月骑士团、所以审查得格外严……这让他们严重不满。所以他们从FDK部队辞职、顺便买下了那辆车。他们打算在中央区边缘地带成立代理人小队‘PIBC’，挂靠‘灰域’接点委托。”犽羽京说。
“这样……可你从没说过要加入他们一起离开、连独立铭牌都印好了。”若七月盯着犽羽京。
“……”犽羽京不语，眼神有些低垂。良久、他才说道：
“没办法啊，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是男孩子了……再继续留在这里，见到思煌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
“秦鹏程那老狐狸……他这一步棋可真是……绝。”若七月啧了一声：“他再不赞成你和他儿子的感情，也不用使出‘给儿子的初恋变性’这种招吧？”
“没事、都过去了！”
犽羽京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
“原来那个名叫‘刘若火’的少女已经不存在了！我是犽羽京，在前辈瓦季尔和阿芙洛拉提携下、投身魔法特区的少年新人，希望以后能找到喜欢我的可爱女朋友！”
“很能说嘛。”若七月终于露出那标志性的张扬笑容。
她走上前去、弯腰捧住犽羽京的脸，在他的额间温柔一吻。
“姐妹，保重。”
“嘿嘿……被以前的自己亲吻的感觉、好怪啊……”犽羽京回给若七月一个羞涩的微笑。
“京、走了！”
瓦季尔和阿芙洛拉在SUV车旁呼叫犽羽京。
“——来了！”
犽羽京转身向着他们小跑过去。转身时，若七月看到她背后没拉紧的背包露出素描簿的一角，且内容显然不是空白。
临上车前，犽羽京忽然转身、朝若七月夸张地挥动着双手，仿佛在大声喊着“再见”。
待黑色SUV驶出停车场，一直靠在后方墙壁上抽烟的莱德丢下并抬脚碾灭烟头、走到若七月身后：“说完了？”
“说完了。”若七月没看莱德也没转身、眼光一直盯着停车场的出口。
“等会是你当秦鹏程那老狐狸贴身护卫的就职仪式吧……今天的各种事儿还真多。”莱德碎碎念道。
“没办法，谁让救姐妹的事情上，我也欠他一份人情呢。那老狐狸虽然很多时候不做人，但从商的能力是一等一的，没得说。”
若七月耸耸肩。
“姐妹剩余的2600万债务已经被全额免除了，代价是让我做那老狐狸的贴身护卫、附赠终生的免费维护。至于搞死塞缪尔打通的那条线，今后产生的收益他竟然宣称一张魔卡都不要、全部归我所有……这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小气还是慷慨。”
“收买人心罢了。”莱德哼了一声：“但他知道、靠钱买来的忠诚不保险，也亏你能同意让他在你脑子里植入行为控制芯片啊。”
“‘有限行为控制芯片’。”若七月纠正道：“这是雾原大叔的担保，会被控制的行为只有‘护卫职责’与‘对保卫对象的忠诚’两项而已。要说相信我也是信他、不是信秦鹏程。”
“教团和康卡洛斯都一样，哪有什么区别。”莱德重新点上一支烟。
“对了，有两件事我刚想起来要问你。”若七月忽然转身看着莱德。
“说。”莱德吐出一口烟。
“第一件：打塞缪尔的那天晚上，你怎么会出现在那的？”若七月问。
“那个叫商铭的家伙掏钱委托我盯着你善后。”莱德随意地回答：“实话说，即使他不掏这个钱我也想盯着你，从见过你开始、你哪一次打架不是胡搞一气。”
“……等会再揍你。说第二件。”若七月瞪了莱德一眼：“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你去青江游乐园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一个大叔那天是童心大发想要去骑旋转木马。”
“游乐园那次啊。”莱德弹弹烟灰：“有个人找我下委托，提前付了定金约在游乐园见面，但我到了现场他没来、毛都没看见一根，出趟门白捡一笔定金——就这么简单。”
“……那个委托人叫什么？”
若七月问着、视线转向停车场内的一个方向，那是凌音第一次出现在刘若火面前的位置。
“凌音。”莱德简单地吐出两个字，然后问：“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若七月摇摇头、转过身去。
“真要说起来……我得感谢这个叫凌音的家伙给我送钱。”
莱德忽然一脸坏笑，把还剩小半的烟随手扔掉、走上前环住若七月的腰：“没有她那个莫名奇妙的委托、我也遇不到你这么对我胃口的女人。那什么就职仪式赶紧去解决了吧，下午接着陪我……让你再体验一把口吐白沫升天的感觉。”
“强化魔法是给你往那地方用的吗……”
若七月转过头叼上莱德的唇、露出同样挑衅的笑：“只要你不怕被榨干、老娘随时奉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