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客位上的杜弥明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的拇指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她却显得一点儿也不在意。
“驸,驸马大人,我......”
“杜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源书晗坐在她对面的主座上,刻意保持了一个不算疏远又不太亲近的距离。
“我,这......”
杜弥明目光闪烁着扫视了一圈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绮罗身上,却被源书晗出声提醒:
“绮罗是妻主的心腹,书晗亦相信她不事二主,杜大人不妨直说吧。”
“那,那好吧。”
杜弥明放下茶杯,伸着脖子凑近了源书晗的位置,小小声道:
“驸马可知,太女为何突然来访?”
“殿下此行只为了送药而已,不是吗?”
“不是!”
杜弥明显然没听出源书晗话语中的意思,跳着脚嘟囔了起来:
“哎呀!驸马不知,家妹杜如月近来和尚方院的几名官员走得很近,听说调查的正是九皇女殿下和江淮赈灾银一案的关系!”
闻言,源书晗眉头微挑,脸上却适时地展露出几分惊疑:
“哦?可杜大人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因为下官实在是不忍九皇女殿下被扯进这样的旋涡里呀!世人皆知九皇女殿下宅心仁厚素有贤德,大荒之年开仓放粮救活了不知道多少百姓,下官,下官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九皇女殿下被诬陷!”
源书晗看着眼前长揖到地的杜弥明,俊美的脸上渐渐闪过一丝阴翳。
诬陷?看来杜弥明知道的不少。
接下来,就得看看到底能从她嘴里挖出来多少情报了。
“诬陷?杜大人,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谁不知我家妻主是当今太女的同胞姐妹,若是连九皇女都敢构陷,我大乾朝岂不是某些小人的一言堂了?”
源书晗的声音很冷,夹杂着杀意的语气让杜弥明的身子一抖。
她突然清醒过来,眼前的这位驸马可不是什么花瓶美人,官居一品还是皇子正宫的源书晗一句话就可以定她的生死!于是杜弥明连忙跪倒在地:
“下,下官一时失言,只,只是杜如月她近来与十三皇女过从甚密......”
果然是十三皇女吗。
源书晗在心里叹息一声,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扣,清脆的声响在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立在他身旁的绮罗会意,无声地退到门外,将雕花木门紧紧合上。
“杜大人。”
源书晗俯身凑到她的身前,俏脸逆光,看不清楚表情:
“您今日又是送礼,又是透露这等秘辛,到底想要什么?”
源书晗的声音很小,却透露着一股寒彻入骨的阴狠。
这样的杀意,杜弥明只从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场老油子们的身上感受过。
“我,我,下官......”
她喉结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抬起头来说话。”
“是,下官......”
抬起头,杜弥明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美人,眼底竟凝着一丝自己看不懂的寒意:
“九皇女自开府之后便广行善事,当今太女亦是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明自己无条件支持自己这位皇妹的立场。杜大人,你凭什么认为区区的几名尚方院官员便能颠倒黑白?”
“下,下官只是担心......”
“哼,若是杜大人不愿说出实情,那书晗也没有心思继续招待了。绮罗,送客!”
源书晗冷哼一声,屋外的绮罗推开木门,身后跟着几名身材魁梧的仆从:
“杜大人,请吧。”
还半跪在地上的杜弥明看了看屋外的绮罗,又看了看眼前垂下眼帘不再言语的源书晗,喉咙里咕噜了几声,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急切起来:
“驸马,驸马明鉴啊,下官并无半点私心,只是族妹她......”
“杜如月她怎么了?”
见杜弥明总算有了松口的迹象,源书晗挥挥手,绮罗再次关上书房大门,屋里只剩杜弥明和源书晗二人。
“源驸马,下官,下官只求他日事发时,九皇女府能保住我这一脉的杜家旁支......”
“接着说。”
“是,家妹她昨日不知从哪里搞了几本油纸包着的账簿回来,下官因为好奇便趁着她不在的时候翻了翻,却意外发现上面有九皇女的署名和大印!除,除此以外,她似乎还搭上了十三皇女和七皇女的线,这些日子里多次出入皇女们主办的宴会,不仅手头宽裕了不少,最近还托族里的牙房看房子!下官担心,她是收了几位皇女的好处,毕竟谁不知十三皇女和九皇女殿下不和......”
听到这,源书晗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汹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女主果然已经拿到了十三皇女精心准备的“证据”,这说明她已经彻底倒向了十三皇女那一派,不日就要在殿前直谏,剑锋直指九皇女了。
唉,自己能操作的空间又少了不少。
“够了,构陷皇女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敢乱言!”
“下官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杜弥明的赌咒声盖过了源书晗的喝问声,看着眼前不知是聪明还是蠢的杜弥明,源书晗默默解下腰间玉佩,抛在她的面前:
“拿着我的玉佩,京城里只要是姓源的铺子,都会给你需要的东西。”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羊脂玉佩上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杜弥明努力辨别出玉佩上面的“源”字阴刻纹,一时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源氏商行的对牌?!”
“够买你全家的性命了。”
源书晗起身推开窗户,夏末的微风裹挟着桂花的香气涌入房里: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要见到那本账簿,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你这一脉的人有多远跑多远。”
“是,是!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面带喜色的杜弥明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地将玉佩塞进衣袖最深处,而后宛若哈巴狗一般舔着脸恭敬道:
“驸马大人放心,臣懂得!今日臣只是送了药王来,更不曾和驸马单独交谈!”
“知道就好。绮罗,送客!”
书房大门再度被打开,手捧着玉佩的杜弥明在绮罗的指引下离开了书房,只留下源书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窗前。
【宿主,您这是在玩火!】
系统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杜弥明这样的墙头草根本就靠不住!你......】
‘我知道她是墙头草,也知道她会在见到更大的利益之后没有气节地倒戈。’
源书晗走到放着茶壶的暖炉旁,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所以杜弥明不重要,玉佩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这枚玉佩能被我源家的伙计发现。’
【这......开始检索,正在分析......】
系统的声音一顿一顿的,似乎没有办法立刻理解源书晗的布局。
‘没关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放下茶盏,源书晗走到屋外,手指默默敲击手背,在心里默默倒数起来。
五,四,三,二......
“十三皇女到!”
拉着长音的唱礼声从门外传来,源书晗整理了一下衣冠,目光扫向大门口。
阳光下,十三皇女祝意岚身着绯袍,骄傲的昂着精致的小脸,目光却贪婪地扫向源书晗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脖颈。
“臣夫参见十三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何贵干?”
“哼,源驸马不必多礼,本王听闻九姐大婚,前来祝贺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她却直直地走向源书晗;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十三皇女丝毫不顾及身旁仆从们的脸色,伸出嫩白的小手便要去揪源书晗的脸蛋。
“十三皇女请自重!”
“自重?呵呵......”
见源书晗不留痕迹地躲过自己的手,祝意岚收回自己的爪子,踮起脚尖,凑到源书晗的耳边轻声道:
“你妻主的事发啦,咯咯,想救她,就乖乖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