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炎热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唤醒，可药房后的处理室里却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凉意：
‘我要的，就是混乱。’
‘我要这皇城里所有参与到九皇女和江淮案里的大人们后院起火，看看她们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没有心思把别人向火坑里推......呵呵，‘源小驸马’这个角色不是天生的祸水么？既然我来了，那就让这世界更乱一点吧。’
【宿主......】
系统一时有些哑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源书晗将做好的香囊全部收进袖子中，而后清理掉所有关于制药的痕迹，又开窗散了散味道，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药房大厅，源书晗看了一眼仍旧反锁着的房门，研墨提笔，在计量药品的簿子上多添了几笔，他刚才拿的药材便在一些稀松平常的用途中平了账。
做完这一切，他在心里将全部的过程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后将账簿和笔墨归回原位，走出略显冰冷的药房。
阳光正好，他仰着小脸感受着温暖，心底却翻涌着冰冷的波涛。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便要看看，自己这“温柔乡”化作的利刃，能否割下伪君子......伪淑女们虚伪的面皮。
“驸马，您原来在这！”
就在他晒着太阳散着步的时候，满脸忧色的绮罗急匆匆地寻了过来：
“宫，宫里的公公带了旨意来，要殿下立刻入宫面圣，可，可殿下才被太女殿下的人叫走不久，无论我怎么解释那公公都不听，现在他说要见您......”
源书晗脚步一顿，心里猛地一沉。
他不信女帝不知道太女将九皇女叫走了，只是心寒这位当朝皇帝的做法。
母女一场还要使如此阳谋？
皇城乃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既然女帝下了旨意，那么九皇女在和亲之前便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而自己作为九皇女和亲一事上的最大阻力，怕是要直面女帝的手腕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呀。”
源书晗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金碧辉煌的皇极宫里坐着的是九五至尊，而不是一名希望儿女能够幸福的母亲。
“带我去吧。”
简单的四个字，源书晗说的很轻。
他悄悄握住袖袋里的香囊，决心过了今天这一关便着手写帖子。
风暴就要来了，他必须在危险彻底降临自己头上之前将水彻底搅浑。
“驸马......”
“不必犹豫了，妻主不在，那便由我来替她担下宫里的责备。”
阳光洒在源书晗的身上，将他清俊的脸庞镀上一层淡金。
而少年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却比任何阴影都要深沉。
暗香已备，只待风起。
......
传旨的老太监姓曹，面白无须，眼睛缝儿里透着精光。
他在见到源书晗跟在绮罗身后走进大厅后清了清嗓，细长的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源驸马，九殿下呢？陛下的旨意可是命九殿下‘即刻入宫’，若是怠慢凰颜，咱家可担待不起呀~”
“公公息怒。”
源书晗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九殿下确是被太女殿下身边的宫侍以要事相商为由紧急请走了，府上众人皆可作证。殿下既不在府中，书晗身为九皇女夫自当代妻主向陛下请罪......还望公公明鉴，非是九殿下有意怠慢，实是分身乏术。一切责罚，书晗愿一人承担。”
言罢，他抬眸，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瞳诚恳地望着曹太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与无奈。
见状，曹太监心头莫名一跳，他带着几分怀疑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源书晗的眼睛，却硬是没找出一丝演戏的痕迹来。
身为陛下身边的人，他自然是知道女帝这道旨意背后的用意，却没想到这小驸马居然先自己一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实在是......通透至极。
‘都说源家长子有一颗玲珑慧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摸了摸下巴，曹公公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的这名小驸马。
“公公......”
源书晗见他迟疑，心知自己方才的一番言语奏了效果，于是声音里又添了几分自然的轻颤，将“楚楚可怜”四个字拿捏的是分毫不差：
“书晗所言，句句属实。妻主今日确是被太女殿下身边人唤走，书晗愿以性命起誓！若，若是有半句虚言，天......”
源书晗说到这儿便要起身立誓，可刚刚站起身子的他似乎因为激动而脚下不稳，还没站住脚跟便一个踉跄扑向曹太监的身前，衣袖飞舞，他自袖中捏着的那几张银票恰到好处地送进了曹太监的袖中。
此刻的源书晗发髻微松，几缕青丝垂落颊边，素雅的衣衫衬得他身形单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意。
这刻意营造的脆弱感，搭配着他本就清俊无双的容颜，更是显出几分动人心魄的韵致。
饶是曹太监在宫里见惯了美男，此刻竟也有些移不开眼，连带着那丝因源书晗太过聪慧而生出的怀疑，也化作一声轻咦咽了下去。
不过曹太监毕竟也是宫里走过来的老人，回过神的他捏了捏袖中银票的厚薄，知晓这份心意分量不轻，于是脸上便露出了一丝亲和的微笑：
“咳咳，咱家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虽然陛下想见的是九殿下，不过若是实有难处让源小驸马代行，想必陛下也能体谅其中的‘缘由’”
他刻意在“缘由”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
源书晗心下了然，这“缘由”自然是指和亲之事，女帝是要借机敲打他这个绊脚石了。
“那便有劳公公引路了。”
他不再多言，顺从地跟着曹太监登上了等候在府门外的宫轿。
“起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轿内空间狭小，只有他和曹太监两人，浓郁而陌生的熏香味道弥漫开来，带着几分宫廷特有的压抑感。
“源小驸马，此次虽然允你代九殿下进宫面圣了，不过有几点咱家还是需要提醒你一下的。”
曹公公转了转拇指上的玉石扳指，状似随意道：
“这宫里嘛，眼力见儿比什么都金贵。记住，陛下问话，答得恭敬本分是首要，莫要自作聪明，也莫要替殿下辩白太多。九殿下不在自有不在的道理，陛下心中自有计较，你只需如实回禀殿下是被太女传去即可。若是话多了，可未必是好事。”
“第二，陛下召见，本意自然在九殿下，你代行而来，已是不得已。陛下若问起和亲......或是旁的什么，你当记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万不可有怨怼抗拒之色。源家清贵，小驸马你是聪明人，当知‘顺势而为’四字的分量。有些事，非人力可强求，过于执着，反倒伤了自身与家族清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直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略显昏暗的轿内审视着源书晗那张紧绷着的脸。
可即便是这样，源书晗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曹太监仍然没找出没有任何隐藏起来的情绪。
曹太监失望地又将眼睛眯起，语气中带上几分明显的的警示：
“皇极宫乃至尊之地，规矩就是规矩。进去后，眼观鼻，鼻观心，莫要东张西望，更莫要多嘴多舌。该跪时跪，该拜时拜，陛下未问，绝不可擅自开口。伴君如伴虎，每一步都需谨小慎微。记住，天威难测，你只需做好一个‘代妻请罪’的驸马该做的本分，姿态放低些，或许......尚有一线余地。”
言尽于此，曹公公闭了嘴，重新靠回软垫，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寻常的闲聊。
“书晗记着了，多谢公公赐教。”
源书晗低下头，声音里满是不似作伪的恭敬与顺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