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穿过重重宫门,每一次的停顿、每一次守卫盘查时的低语,都宛若一层看不见的网将源书晗牢牢捆住,似毒蛇般不断收缩,将他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好似穿越前的一场场考试那样,压力最大的永远不是考试开始的那一刻,而是逼近这个时刻的每一分每一秒。
【宿主,检测到您的压力超过阈值,是否需要重置心态?】
‘不必。’
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源书晗偷偷瞥了一眼曹太监,只见他合上眼皮闭目养神,可自己心头那股若有若无的监视感却依然存在。
‘这老阉奴虽然暂时按下了刁难,但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对我的试探......若是我消除压力露出了破绽,想必他立刻就会变成择人而噬的狼。’
似乎感受到了源书晗的心声,老公公极快地眯开眼缝瞟了他一眼,一丝若有若无的眼神只一瞬便消散。
轿子里沉闷的气氛就这样持续了许久,终于,轿身一顿,停了下来。
“源驸马,请下轿吧。”
曹太监的声音恢复了最开始的那份尖酸刻薄,他撩开车帘首先下了轿子,见源书晗也下了轿后一甩怀里的拂尘,尖细的嗓音穿透性极强:
“前面便是皇极殿的暖阁偏殿,在那里过了宫女们的审查后,陛下便会在皇极殿里接见你。不过在此之前,咱家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觐见天颜务必慎言慎行,莫堕了陛下的一片苦心。”
“小子明白,还请公公带路。”
“那便走吧~”
午后刺目的阳光自头顶倾斜而下,将巍峨的皇宫勾勒得金碧辉煌:汉白玉铺成的广场空旷森严,如天路般一直延伸到尽头那座象征着至尊权力的皇极殿。
十步一卫,如铜像般的带甲士兵们无声矗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煞气。
源书晗迈开脚步,踏上那漫长又冰冷的汉白玉台阶。
每跨上一步,他便离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更近一步。
可距离越是缩近,他的心里便越是会冒出失控的念头。
‘女帝究竟为何唤我而来?虽说这么做不太可能,但她若是杀了我再随便安个罪名,那么祝如淼很有可能便不会再试图违抗女帝和亲的命令......’
‘不,女帝若是要杀我,大可随便派个武道高手一巴掌给我摁死,没必要宣旨入殿再慢慢炮制我......可这也说不定呢?身为一国之君,能够束缚住她的只有自己给自己的人设,以及所谓的仁义道德。’
‘可恶,这种生死被他人拿捏的感觉,太坏了.......’
就在源书晗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突然围上来几名虎背熊腰的宫女,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们扛着走进了暖殿:
“嗯?!!”
“驸马莫慌,只是检查一下。”
曹太监笑得很和蔼,他跟在宫女们的后面也走进殿内,看着不断挣扎的源书晗在嘴里被粗暴地塞进一张绸布后,被这些强壮的宫女们在控制下一件件扒光。
“呜呜呜!呜呜呜!”
“嚎什么?像你这样的贵人,俺们不知扒了多少个了。”
领头摸样的宫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顺手给小书晗来了一记不轻的弹指。
“呃!”
满脸苍白的源书晗差一点便昏死过去,宫女们也得以顺利地脱掉他全部的衣服,仔细搜出所有的私人物品后,又帮他穿了回去。
“启禀公公,只发现几张银票和一些香囊。”
“咱家知道了,带下去好生放好,等驸马离宫之时再原封不动地奉还。”
“原封不动”四个字曹知满咬的格外清晰,他知道这些宫女们习惯了毛手毛脚,可毕竟是收了人家的钱,私人财物出了意外那可就是吃两头了。
宫里最忌讳的,便是这个。
“好啦,小驸马,随咱家来吧。”
他看着摇摇晃晃站起身子的源书晗,嘴角勾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
“咱家当初清根的时候比这还痛呢,不也是缓过来劲就行了?若是无甚大碍,收拾好仪容便随咱家来吧。”
盯着曹太监嘴边的笑,源书晗咽下胸中翻涌的火气,面色努力保持平静,心中却是怒涛翻涌。
靠!这可恶的老阉奴,绝对是故意的!
你爷爷的,试探也不用做到这种份上吧?知不知道那可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老阉货!臭绝户的!死太监!!!
随着怒火在一句句无声怒骂中被发泄,源书晗跟上曹知满的步子,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不多时,曹太监在前方停下,尖细的声音按着某种调子高声唱礼道:
“启禀陛下,九皇女驸马源书晗,奉旨带到——————”
声音在皇极殿那扇雕刻着繁复龙凤纹饰的朱红色大门外回荡,源书晗垂下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宣,九皇女驸马源书晗,入殿觐见~~~”
待曹太监的唱礼声平息,殿内的鸿胪寺大学士高声回应道,允许源书晗自行入殿。
“请吧,小驸马。”
曹知满侧过身子,源书晗朝他微微拱了拱手,而后抬起脚,稳稳地踏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殿内的光线要比殿外柔和许多,同时也更加压抑:宽敞的皇极殿里,十更巨大的龙凤白玉柱分立两方支撑着穹顶,立于殿下两侧的青铜仙鹤吐着袅袅香烟;地上铺着厚厚的明黄色地毯,巨大而奢华的纹饰自宫顶悬挂而下。
而在皇极殿的最深处,明黄的云帐低垂,隐约可见一个端坐着的,模糊而威严的身影:
知晓自己当下已经来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源书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的情绪,缓步走到大殿最正中,依着系统传来的礼仪撩袍,屈膝,而后以最恭谨的姿态跪伏于地上。
“臣,源书晗,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额头触地,声音清朗而平稳,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地回响。
而后,在一阵令他倍感煎熬的沉默过后,那云帐里坐着的人,终于开口了:
“平身。”
那声音不高,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