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已近了,为皇城郊外侍月湖的潋滟波光染上碎金之色。
而在这湖上,一艘描金绘彩、气派非凡的画舫静静泊于湖心,远离了岸边的喧嚣。
琴声渐歇,穿着一身翠色锦袍的源书晗抚掌而立:
“诸位茶友,今日这方天地间的风雅,皆因诸君齐聚而生辉。然天下筵席终有尽时,且将这未尽之意,暂寄湖心波光,待他日重聚之时,再续此间未尽之雅趣。”
此言既出,与会的诸位贵女也都纷纷站起身来:
“好,只待他日有缘!”
言毕,众人放下茶盏,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等着自家的船划到画舫边。
“下一场茶会,不如就在我家的竹林里办吧,我母亲藏了不少竹叶青......”
“也好也好,竹亦有君子之风,你等茶会散了同驸马说说呗。”
“哎哎,那你记得问一下驸马,下次茶会能不能请到七律楼的小千公子,他不仅长相俊朗,更是弹得一手好琴......”
画舫旁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竹蓬船,源书晗领着身后两名身价不菲的清倌人一一同贵女们打着招呼,同时不动声色地避开她们揩油的手,在这些人略显失望的眼神中巧笑嫣然地递上素色香囊:
“诸位姐姐,茶会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便借此物暂寄心意,我们有缘再会。”
就这样,源书晗一直送到了日头偏西,脸都快笑僵了才送完了所有的客人。
“书晗哥,我和弟弟,真的能傍上刚才的那些贵人么?”
见周边没有外人了,茶会上负责弹琴的清倌人凑了上来,略显怯懦的声音让源书晗眉头不自觉的一跳。
穿越进这个世界已经有不少日子了,但他还是没能习惯女尊世界里男性普遍怯懦的性子和宛若南梁一般的精致外观:
“放心吧墨儿,这次茶会是你们兄弟俩首次亮相,着急和贵女回家是害了你们。等到你们同贵女们多熟悉几场以后,哥哥自然会想办法促成你们和你们喜欢的贵女。”
“可是......”
“别人不信,你还不信哥哥么?放心吧,我此前促成那么多对良缘,你们不是知道的么?咱们男生找妻主可要擦亮了眼睛,过去当夫妾不要紧,若是失了身子又被冷落,那才是哭也来不及!”
源书晗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递给他们两张面额不小的银票:
“老鸨那边我已经说好了,赎身契明日便签,你们俩这几日也不必再回清秋楼了,且住客栈里等我消息。私人物品我会请小厮给你们送去,有缺漏什么记得和我说。”
“多,多谢驸马爷!”
接过银票,洛墨和弟弟洛白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两个头,源书晗哪里愿意受此大礼,赶忙将二人扶起:
“哎哎,莫要如此,大家都是男人,咱们若是不互相帮助,又有谁能帮助咱们呢?”
“驸马爷......”
“好啦,莫要哭肿了眼,这些日子好好保养自己,缺钱了记得和哥哥说。”
“是!书晗哥哥,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洛墨的地方,请务必招呼一声!”
“莫要如此说,男生帮助男生......”
等船靠岸的时间里,源书晗又同洛墨和洛白说了不少车轱辘话,最后将他俩送上马车,朝着兄弟二人挥了挥手。
送别这最后的两个人,源书晗像是突然泄了精神一般,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好似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宿主,你刚才的表现好恶心......】
‘呸,再恶心你不也看了这么些日子?’
【话是这样,可是每次看您打拳,我都......呕......】
‘别说了,我也恶心,但这些送去贵女家的小南梁目前可都还想着我的好,打拳也是为了未来,呕......’
扶着岸边的树干呕了几声,他让船家将画舫泊回码头,自己则是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回九皇女府。
夏风刮得很快,快到源书晗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城里的枫树都已悄悄红了。
在这段略显平静的日子里,他利用自己身为源家公子的人脉请来不少花魁和清倌人,同时举办了不少小型的宴会,在京城贵女圈中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他用驸马身份举办的茶会、诗会,既不失礼数,又带着几分源家独有的豪奢与新意,让不少权贵子弟趋之若鹜。
此外,熟悉剧情的源书晗还特地钓了两个在剧情中比较关键的名门望女:
刑部尚书的次女宫云野独爱清纯小白花,他便在宴会途中“不慎”落水,被众人救起后柔弱行礼,目光却在看向她时特意多停留了一会儿。
更衣沐浴后,源书晗精心搭配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装,找准宫云野独处的时机假装偶遇,而后“不小心”扑进她的怀里;最后在撩拨得她觉得源书晗是在暗示她做什么都可以的时候,搬出自己是有妇之夫这个好用的挡箭牌悄然抽身离开,让这名小楚女爱而不得黯然神伤。
直到现在,这名刑部尚书次女还在和源书晗有着书信来往:她似乎不缺钱一般,居然还为了两人的通信安全特地训练了一批信鸽,属实是钱多烧的慌。
至于源书晗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宫云野送了他两只,而后被系统识别出来有重度训练痕迹。
而他钓的另一名贵女并非高官之后,而是镇岳侯府二房的长女,名唤柳卿岳。
这位大小姐其实也算专业对口了,她颇有建安风骨,专好小人夫。
恰好源书晗不仅是小人夫,还有着“倾国倾尘”的加成。
他只是往柳卿岳眼前一站,这位英武的小阿瞒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不过她却没宫云野那么有钱,但源书晗看中的是她的五品修为。
别看源书晗身边的人里不是九品就是七品五品,最次的也是三品,但实际上光是拥有武者修为的人,在京城里便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
这方世界虽然拥有修炼功法和钟爱女性的天道,但武者哪有那么好成就?除了夏三伏冬三九不停地苦练,独门药浴和修行功法也必不可缺。
除非有奇遇,否则每一名武者的背后都是数不尽的汗水和金银。
所以,源书晗除了收这两尾鱼儿进入自己的鱼塘之外,还利用自己请来的妙龄男子们,为这些压抑的狠了但却家教严苛的贵女们提供了另一种释放天性的方法:攀比。
在一场场茶会诗会中,他不动声色地点醒了某些酷爱赛马却苦于无良驹的权贵之女,让她们知道如何分别汗血马驹;又向痴迷音律的名门望女们普及,音色最优美的乐器多为古物,同时前任主人的名气也是评价一件乐器是否雅致的重要指标。
最后,他在每一场茶会或诗会结束的时候,为每一位与会者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香囊。
这些日子以来,源书晗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不过他指尖拨动的并非琴弦,而是人心深处的欲望、攀比与虚荣。
他并未直接煽动冲突,只是撒下了一粒粒名为“攀比”的种子,静待它们在京城的温室里悄然发芽、彼此缠绕。
这些种子自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快便生根发芽:很快,勋贵圈子里因争风吃醋、争抢珍玩而起的摩擦悄然增多。虽未伤筋动骨,却足够让那些身居高位的母亲、祖母们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至于杜家,杜弥明已经带着属于自己一派的亲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京城,杜如月自然也继承了杜家族长一位。
不过听说杜弥明似乎带走了不少族中财物,这位吏部尚书一连好几天都板着个脸,仿佛天下所有人都欠她好几百万一般。
源书晗从后门悄悄回到九皇女府,还没走几步,绮罗便迎了上来:
“驸马,方才杜家送来了帖子,邀请您与九殿下明日去杜府一叙。”
“问过妻主了么?”
“回驸马,已经问过了,殿下说要看您的态度。”
“嗯,那就写封帖子回过去吧。”
淡淡地回应着,源书晗看着绮罗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想着用她来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可那日出宫时曹知满塞给他的白绸,又让他散去了这个念头。
“绮罗原来也是女帝身边的人么,呵呵,祝天凰还真是提防自己的这个女儿啊。”
轻轻摇了摇头,他朝着浴房走去,打算好好洗个澡。
源书晗在这些日子里可着实是忙的不轻,好在已经入秋,秋闱和秋猎都近了,这些京城贵女们定然会被自家长辈拉着去参加这些更加主流的活动,自己也能歇一口气了。
知晓源书晗不喜被人服侍着洗澡,下人们放好热水便纷纷退去了,浴房里很快便只留下他独自一人。
“这个驸马当的可真累,不过这段时间香囊倒是不必准备了......”
褪去衣衫,他用手试了试水温,确认温度适宜后慢慢跨入浴桶之中,任由温暖将自己包裹。
滴答。
水雾在房梁上凝成水滴,轻轻滑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