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帖子上写的是去杜府一叙,但这所谓的“小叙”实际上和宴请没什么分别。
下了轿子,一身绛紫常服的杜如月笑容可掬,亲自迎至阶前:
“九殿下同驸马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二位快快请进。”
她目光在源书晗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带着几分炽热的锐利目光宛若实质一般,似乎想要撕碎这名美艳小人夫轻薄的衣装。
而面对这位原著女主角赤裸裸的眼神,源书晗垂着眸子向祝如淼的身边缩了缩,姿态恭谨无懈可击,袖中的指尖却微微蜷起,触碰到那枚以备不时之需的香囊。
他在来之前连夜赶制了几袋毒性不小的药粉,只要不是武道高手,这毒足够所有欲行不轨的人喝上一壶。
“杜侍郎,有礼了。”
祝如淼也看出了杜如月目光中的放肆,她面色不善地伸手揽住源书晗的肩,将他挡在身后,杜如月则是赶忙陪着笑为自己辩解道:
“哎呀,下官该死,一时间居然看着二位入了神!九殿下真乃天女,与源驸马金玉之合!可下官不过山野村夫,哪里见过二位这样般配的玉人,一时间竟是失了神......哎呀,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这位身为朝中新秀的刑部侍郎连连鞠躬告罪。
祝如淼自然也知晓她这是在狡辩,可是碍于这位侍郎大人在朝堂上的势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握着源书晗的小手快步走进杜府之中。
走了几步,祝如淼见已是离得足够远了,这才略带歉意的松开源书晗的小手:
“书晗,你莫要生气,待我去母皇跟前参她......”
“殿下。”
看着满脸歉意的祝如淼,源书晗突然停下步子,主动伸出右手同祝如淼十指紧扣,认真地看向她的双眼:
“这些话,书晗身为夫道人家本不该说。”
“但书晗还是想提醒殿下,朝堂之上无小事,莫要为了一时的意气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势力。”
“书晗受些欺辱并无关系,可殿下若是出了事,书晗可是会内疚一辈子的。”
说着,他又轻轻为祝如淼拢了拢头发:
“妻主方才可真是威风呢,书晗很喜欢哦。”
头一回见到心上人这般温婉可人的模样,祝如淼耳尖微红,哪里还顾得上记恨杜如月:
“也,也还好吧......”
“嗯嗯,快些走吧,我见已有不少宾客入席了。”
午宴设在府邸深处一座临水的敞轩,时值初秋,各色名菊争奇斗艳,金风送爽,一片风雅闲适。
宾客云集,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权贵及其家眷;而九皇女祝如淼与驸马源书晗的到来,更是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祝如淼身着皇家制式的常服,气度雍容,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的贵气。
她紧握着源书晗的手,将他护在身侧,方才杜如月那放肆的一瞥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而源书晗依旧是那一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模样,一身素雅的月白云纹锦袍衬得他肌肤胜雪,姿容绝世。
望着眼前一众官员与官员亲眷,他轻轻挽着祝如淼的手,姿态恭谨温顺,宛若依附于乔木的丝萝。
“见过九殿下。”
“诸位有礼了。”
“既然殿下已至,我想宴会也差不多可以开了吧。”
“也是也是,你们瞧,杜侍郎已经命人上酒了!”
自二人步入小轩中,不时有相熟或是不熟的官员上前见礼,祝如淼一一拱手回应,这样的场合源书晗自然不适合继续呆在她的身边,于是他便自觉地加入了其他官员家眷的小圈子里。
宴会已开,女人们推杯换盏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却拦不住小人夫们的叽叽喳喳:
“欸欸,你们快看,都说九殿下温润如水,可看起来却英气的紧呢,一点也没有传说里的那样软弱。”
“嗐,瞎说什么,当今圣上英武,世女殿下们自然也不会有软弱的。”
“嘘!快别说了,源驸马来了。”
源书晗虽然不是武者,但是拥有毒功修为的他还是隔着老远便听到了这些贵夫人们的窃窃私语。
唉,真不想和这些长舌男打交道......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源书晗努力在脸上维持着温婉的笑容,不紧不缓地走近众人,看着他们脸上各异的神色渐渐变为统一的紧张:
“源,源驸马午安。”
“诸位午安。”
盈盈的行了个万福,源书晗自然地坐在了众人边缘,笑着看他们忙不迭地调整位次,将自己围在中心。
这便是驸马身份所带来的隐形权力,即便他源书晗什么也不说只是往边缘的位置一坐,这些依附妻主身无官职的小男人们也会自动围拢过来,将他所在的位置变成新的中心C位。
“驸马,您今日,呃,看起来真精神!”
几名刚才还议论他的小男夫现在全熄了火,只有一名身着鹅黄锦衫的小男夫连忙找补,脸上也堆起略显僵硬的笑容。
见状,他旁边几位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同伴也纷纷附和起来,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直视源书晗那双好看的眸子:
“是啊是啊,源驸马这身月白云纹锦袍,衬得人更是如玉似雪.....”
“与九殿下站在一起,真真儿是璧人一对,可谓是羡煞旁人呀......”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表面上热络了起来,内里却始终透着小心翼翼的奉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闻言,源书晗微微颔首,他当然看出了这些人的强颜欢笑,可并未戳破,而是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温婉得体的浅笑:
“诸位谬赞了,今日秋光正好,杜侍郎府上菊花亦开得热闹,能与诸位一同赏菊赴宴,亦是书晗的荣幸。”
源书晗的声音清润柔和,宛若从未听见几人先前的非议。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到底只是浮在表面罢了,心底的厌烦如同水底的暗流无声涌动。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几分酒意和不容忽视的强势气息靠近。
方才还围坐一起、叽叽喳喳的官员家眷们瞬间如鸟雀散开,恭敬又带着畏惧地低头行礼:
“杜侍郎安好。”
杜如月不知何时已离了主位,踱步到了家眷圈子的外围。
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在看向被簇拥在中间的源书晗时,明显变得更深,也更放肆:
“源驸马。”
杜如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亲昵,她甚至微微倾身,伸出手指,似乎想挑起源书晗鬓边一缕垂落的发丝:
“方才人多眼杂,未能与驸马好好说上几句话。不知这府上的菊花,可还入得了驸马的眼?”
她的指尖带着微醺的热度,眼看就要触及源书晗的肌肤,却被他不着痕迹地向后微仰躲开;同时,源书晗像是整理鬓间碎发般轻轻抬起手来,恰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以及眼中闪过的厌恶:
“杜侍郎府上的菊花名品荟萃,争奇斗艳,在书晗看来自然是极好的。”
别起碎发,源书晗声音平稳地回答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映着他的眼神明灭不定。
而这恰到好处的避让和滴水不漏的回答,让杜如月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放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