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中驶离了那片混乱的街市,刘玉婷蜷缩在车厢一角,捂着自己红肿的手指,疼得直抽冷气。
“小姐,您的手......”
阿依莎怯生生地靠近,棕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担忧。
“别碰我!”
刘玉婷暴躁地甩开她伸来的手:
“要不是为了护着你,本小姐何至于受这等罪?”
她看着眼前这个花了她整整三千两银子买来的胡姬,虽然身段迷人风情依旧,但好像也不像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那样令人心动了。
“过来,让我好好摸摸。”
“是......”
阿依莎温顺地钻进刘玉婷的怀里,任由这个姬佬的手顺着自己的脸一直向下滑,直到停在她捏在手中的那个华贵的香囊上,这个源驸马所赠予的名贵礼物在昏暗车厢内依然闪耀着细碎宝光。
“把这个给我看看。”
刘玉婷突然捏住香囊,阿依莎明显僵硬了一瞬,却还是顺从地松开了捏着香囊的手。
收回在胡姬身上游走的小手,刘玉婷粗暴地扯开丝带,一股清冽中带着甜腻的异香瞬间涌入鼻腔——————这香气同她过去所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料都不同,初调如雪般冷冽,尾调却又带着勾人心魄的甜香。
“哼,不过如此。”
只爱珠宝不爱香材的刘玉婷虽然觉得这气味不错,但并无太多兴趣。
可就在她正要将香囊丢回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完全不想松手。
那股香气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她的指尖,让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奇异的香味充斥鼻尖,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如电流般从脊背直窜上后脑,手指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小姐?您......还好吗?”
阿依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又很远,刘玉婷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我,我没事。”
她用力甩了甩头,却甩不散那股越来越强烈的倾诉欲望————她想告诉阿依莎自己其实很害怕柳卿岳那个疯子,想说自己买下她只是为了在姐妹面前炫耀,甚至想说出母亲藏在书房暗格里的密函内容......
“闭嘴!”
她突然厉声喝道,不知道是在呵斥阿依莎还是在呵斥自己脑中那些危险的念头。
看着双目不知为何带上了血丝的刘玉婷,阿依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脸色却诡异地泛起了潮红。
奇异的香味也钻进了她的鼻尖,这时胡姬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
“小姐......我......”
胡姬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颤抖:
“我觉得不太对劲......”
闻言,刘玉婷这才注意到,阿依莎此时的状态比她更加反常。
她那双好看的的棕色眼眸此刻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燃烧着一种她从未在这个驯顺胡姬身上见过的情绪。
像是恐惧,又像是......决绝?
“你怎么回事?”
刘玉婷警觉地往后缩了缩,右手摸向藏在车厢暗格里的匕首。
“我......我......”
阿依莎的嘴唇颤抖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不能说......但是......”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个颠簸,香囊从刘玉婷手中跌落,更多粉末洒了出来,那股甜腻的香气瞬间便笼罩了阿依莎整个身子。
香气一下子浓郁起来,阿依莎突然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呻吟,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可汗......我对不起可汗......任务......我的任务是......”
闻言,刘玉婷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她平日里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作为户部尚书之女,最基本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可汗?任务?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猛地抓住阿依莎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的皮肉:
“你是草原的那个土皇帝派来的?”
“是可汗......真木可汗......”
阿依莎的眼神涣散,声音却异常清晰:
“三个月前......混入商队......然后.......接近刘家.......获取漕运路线和......粮仓位置......”
听到这些致命的词语,刘玉婷如遭雷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她的母亲主管户部,自然也掌握着大乾各地粮仓和漕运的详细情报!
而这个她花重金买来取乐的胡姬,竟然是草原派来的细作!
“停车!立刻去衙门!去我母亲那儿!”
她发疯似的拍打车壁:
“她爹的,给我用最快的速度!”
马车骤然加速,刘玉婷看着眼前介于清醒和昏迷之间的阿依莎,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阿依莎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香囊......是源书晗故意给阿依莎的这个香囊!
难道,他早就知道阿依莎的身份?不,不可能,他又怎么会......
等等,这个小驸马正是源家长子,掌握源家商行!阿依莎正是从源家商行买来的!
那,那今日与柳卿岳的冲突,是否也是......
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脑中迸发出来,冷汗浸透了刘玉婷的后背。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卷入了一场远超她想象的博弈。
当马车终于冲进户部大门时,阿依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却仍在断断续续地吐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报:
“北疆......十三部落联盟......秋收后......进攻......”
命令车夫看好阿依莎,刘玉婷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却见母亲刘文清正与杜如月密谈。
“母,母亲!大事不好了!!!”
看到女儿狼狈的模样,刘尚书眉头紧锁:
“什么大事就不好了?没见我正同杜侍郎谈话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刘玉婷扑跪在地,她语无伦次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闻言,杜如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站起身,凌厉的目光如刀般刺向刘玉婷:
“那个胡姬,现在何处?”
“在......在马车里......”
杜如月旋风般冲了出去,片刻后拎着仍在胡言乱语的阿依莎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草原的探子。”
她咬牙切齿道:
“刘玉婷,这胡姬你从何处买来的?”
“是,是源家商行......”
听见“源家商行”四个字,她的眉头先是一跳,而后神色渐渐阴冷了下来:
“呵呵,难怪近日京城诸多异常......看来,我们都小看那名小驸马了。”
刘文清更是已经唤来了心腹侍卫:
“立刻封锁消息,将那个胡姬关进地牢。玉婷,你随我去见太女殿下。”
“太女?”
刘玉婷错愕地抬头:
“母亲,此事不该先禀告陛下吗?”
看着眼前仍旧傻乎乎的刘家二世祖,杜如月冷笑一声:
“朝中已经通过了源书晗腊月出使的议案,你以为,那源驸马背后还站了谁?”
“即便这草原探子真是他安排的,咱们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而就在这时,户部门房慌慌张张跑来:
“诸位老爷!不好了!锦衣卫的人突然包围了府邸,说要搜查草原奸细!”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事态发展之快,远超他们预料。
“刘大人。”
杜如月的声音冷得像冰:
“看来,我们得提前启动那个计划了。”
窗外,夕阳如血,将户部门房上的飞檐染成刺目的红色。
一场席卷整个京城的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