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鸟鸣伴随着清风,唤醒了后半夜才合眼的源书晗。
【宿主,剧情线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可是您还是没有跳出抄家的主线......】
系统可怜巴巴的电子合成音在心底响起,源书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它,而是揉了揉肿胀的双眼,打着哈欠走向浴房。
细雨依旧,水汽夹杂着入冬的寒冷,他拿起鬃毛牙刷和洁盐仔细刷了刷牙,又用绮罗准备好的温水洗了洗脸。
窗外雨势渐歇,只余檐角滴水声断断续续。
【宿主宿主宿主,请您上点心吧!】
‘安心啦,杜如月不是已经带着心腹逃去七皇女的封地了嘛,能够用江淮案账本构陷祝如淼的刘文清那个老货也死了,京城里能威胁到九皇女的势力一下少了一大半。抄家主线还在就在呗,我倒想看看还有什么人能抄祝如淼的家。’
擦干净脸,他再一次拒绝了侍女们的服侍,自己选了几件清爽好看的衣裳:
‘现在要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女帝的问题。’
【女帝?她为什么会问询您?胡明绯和曹知满会透露出对您不利的东西么?】
‘因为胡明绯虽然喜欢我,曹知满虽然收了我不少好处,但他们实质上还是皇帝的人,不可能为了情感和金钱就把我的嫌疑完全剔除,这样做和自杀没什么分别。’
穿好衣衫,源书晗在铜镜前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将最外面的披肩脱下,换了件云袍:
‘再者说,女帝的问询也不一定是坏事,这反是我为自己的行为提供合理性的机会。’
‘聪明人虽然擅长脑补,但是不受控制的脑补可是会为我带来祸事的。’
正说着,绮罗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语调中带着几分急促:
“驸,驸马!宫里又来人了。”
闻言,源书晗微微一笑,唇角微勾:
“可还是那位曹公公?”
“是的!”
听到绮罗的回答,他也不再试衣服,只是简单整了整衣袍便推门而出。
院中,曹知满撑着一柄油纸伞,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驸马爷,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入宫。”
虽然依旧是宣源书晗入宫,可曹知满这次却将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还不断往四周瞟着,似是怕被人听见。
见状,源书晗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显:
“烦请公公稍候,容我换身衣裳。”
“不必了。”
曹知满上前一步,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
“事急从权,驸马就这么去吧。”
闻言,源书晗自然也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跟着曹知满上了停在府外的马车。
马鞭扬起,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泥泞。
车厢内,曹知满递过一个香囊,神色有些不好看:
“驸马,待会儿还请您拿着这个。”
源书晗接过,熟悉的药香钻入鼻尖——是他特制的"吐真香"。
“陛下......都知道了?”
曹知满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驸马爷聪明绝顶,何必再问老奴?”
马车在雨中疾驰,穿过一道道宫门。
源书晗掀开车帘一角,发现这不是去皇极殿的路。
“公公,这是......”
“陛下在暖殿等您。”
暖殿与偏殿不同,是女帝冬日御寒之所。
如今已是入了冬了,选在此处密谈,显然是带着几分亲近的意思。
“那这次可还要搜身?”
“驸马莫要再打趣老奴了,自是不用的。”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暖殿前,两名锦衣卫无声站立,见到曹知满后微微颔首,让开了道路。
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女帝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身影被拉得很长。
“臣,叩见陛下。”
源书晗刚要行礼,就听女帝冷声道:
“免礼,站着吧。”
曹知满已经悄悄退到门外,将暖殿大门合上。
祝天凰转过身,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她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外形和祝如淼佩戴的那枚极为相似。
“源书晗,朕问你。”
女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如何发现杜如月与刘文清有所勾结的?”
暖殿内沉水香的气息凝成一线,源书晗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阴影。
他袖中的指尖轻轻**着,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回禀陛下,臣同刑部尚书次女常有书信往来,无意间发现刑部与户部的账房墨锭,皆有着不小的蹊跷。”
闻言,女帝手中玉佩突然停转,一双凤目深处似乎有烛火跳了一下。
源书晗所说的这个细节太过离奇:六部文书向来分用青墨,而杜如月与刘文清为掩盖漕粮账目勾连,却将关键数据全改用松烟墨重誊。
这样的细节,显然不是源书晗“无意间”能发现的。
“接着说。”
“那墨的香味极其特殊,臣自幼便被父亲要求学习琴棋书画,对墨亦有研究。”
源书晗抬起脸,屋外的雨又小了些,云层似乎淡了不少,细微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的颈侧洒下细碎的光影:
“而,而且,臣幼时随家父行商,见过海寇销赃时用这等手段做标记。此外,杜侍郎宴上的众多名贵菊花......”
他忽然抿唇,露出恰到好处的迟疑。
“不必多疑,朕许你直言。”
“是。杜侍郎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八十两,虽然她前些日子继任了杜家家主,但一些品种显然不是区区几日便能搜集得到了,想来杜侍郎早就有了不小的一笔钱财。”
“而臣斗胆让源家的伙计们算了算,杜侍郎最晚也要在去年十月就开始搜集,而那正是江淮报水患后,朝廷拨款不久的日子。”
暖阁骤然陷入死寂,曹知满在门外听得更是心惊:这哪是商门之子能察的细节?分明是刑部老油条才能发现的细节!
完了完了,这小子怎么不懂得藏拙?
可女帝却忽然轻笑出声,一卷泛黄的账册自她袖中落下,正好砸在源书晗脚边。
“源书晗,你可知这是什么?”
源书晗将账册拾起,只见羊皮的封面露出半角朱印,瞳孔不由得微缩:那是十年前,女帝在清查盐税时所特制的印章,而后便只用于封盖贪腐账簿。
而当年,与此事有关的十二名官员,昨日以前仅剩刘文清在世,现在却是全无善终了。
“臣......臣不知道。”
“朕没让你知道,朕让你看!”
闻言,源书晗乖乖将账册展开,只见密密麻麻的漕船编号里,每隔七行就出现相同的“乙三”字样,好似某种抄录习惯,又像是某种记号。
继续逐行阅读下去,源书晗指尖悬在记录之上一字一顿地扫过去,忽然顿住:
“陛下,这些船吃水不对。”
见源书晗如此快的抓住重点,女帝的呼吸明显一滞。
“你,从何处学来这些?”
源书晗听出了祝天凰言语中的慌张,知晓自己是时候抛出今日上殿前特地准备好的说辞了,于是忽然撩袍跪下,额头在地砖之上磕得“咚咚”作响:
“陛下,可还记得大乾九年的漕工案?”
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调中带着几分压抑:
“臣的父亲的好友......曾是江洲清江浦的河工总管。”
听到这话,守在门口的曹知满手臂一颤,手中的拂尘都差点落地:二十年前那场大案,正是女帝借漕工血泪撕开贪腐网的开始。
而源书晗父亲的好友,竟是当年冒死递血书的河工首领!
“难怪......”
女帝摩挲着玉佩的手忽然用力到发白,脸色忽然一暗。
当年的河工无一幸存,虽然她杀了一批又一批贪官,却救不回那几个真心为国的好官。
云层又暗了下来,暴雨骤急,雨声中混入铠甲碰撞的声响,不时还有惊雷划过天边。
“哎,雨天怎么还要操练啊,最近又没听说京城附近有邪教出没。”
“嘘!你还不知道么?源驸马下个月初就要出使草原,到时候这些兵士可都是亲随!”
“哎哎,几位小公公,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是女帝......”
“咳咳,胡千户莫要乱说!”
被几只手一齐按住了嘴巴,胡明绯乖乖闭上嘴巴,按刀立在屋檐之下,看着眼前的小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关窗。
可她刚才分明听见,似乎有女帝的笑声混在雷声里:
“好个源氏子!且安心出使,朕待你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