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开封府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那名胖兵痞被拖在车轮后面，留下一道鲜红的拖尾。
“哎，骆姥姥您怎么总是弄得如此腌臜。”
“公子，这是老身的兴趣。”
望着身旁嘿嘿直笑的独眼老妪，源书晗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城里同城外和截然不同的街市景象：
绸缎庄前衣着光鲜的女掌柜正拿银簪戳打偷懒的小厮，粮铺门口高悬的价目牌下，几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攥着空布袋发抖。
更远处，一群衙役踹开酒肆大门，以“稽查私酿”为名将整坛御酒搬上马车，掌柜跪地磕头的闷响混在士兵们的嬉笑声中。
【宿主，根据《大乾律》，地方官到任三日内需向钦差报备官仓账册(◞‸◟)】
‘哦？那便好好盘点一下，也让我看看这开封府到底被蛀虫们啃成了什么样。’
【但，但开封府尹已经称病半月未露面了(；′⌒`)】
“病得真巧。”
源书晗指尖轻叩袖中白玉圭，那胖兵痞临死前喊的“孝敬”，恐怕有大半流进了这位府尹的口袋。
正沉思间，牛车突然转向一条僻静小巷，灰衣老妪压低声音：
“少主，有人盯梢。”
三丈外的茶楼上，两个穿六品鹭鸶补子的文官正假装饮茶，眼神却黏在车队末尾————那间加厚的车轿里，躺着仍然昏迷的九皇女祝如淼。
“不必打草惊蛇。”
源书晗将手从袖子里拿出：
“骆姥姥，去寻个喝茶的地方吧，要临水的。”
“是，少主。”
车队仍旧缓缓向前，驶向开封府中心那座早就荒芜的亲王府。
......
开封府，汴河畔翠竹轩。
安顿好行李和下人后，源书晗孤身一人走进茶楼，将那些被自己容貌吸引的目光关在包厢门外，而后站在三楼窗前，望着河面飘过的官船。
甲板上堆着贴封条的樟木箱，箱缝里溅出的点点酒液，在夕阳下像流动的黄金。
“查清了？”
身后风声轻响，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的，少主。”
独眼老妪走到同源书晗身侧，双手呈上一份名单：
“开封府七品以上官员二十七人，其中十九人近年置办了田产，地契都挂在‘永昌粮行’名下。”
她用干枯的指尖点了点最上方那个朱笔圈出的名字：
“粮行东家，是府尹的胞妹。”
“哦？真是巧妙，为官者的族人经商，确实没有违反大乾律法。”
源书晗轻轻拿起名单，脑海里的系统却突然报警起来：
【警告！侦查到三股势力正在靠近(ﾟ⊿ﾟ)ﾂ】
几乎同时，楼下传来三种截然不同的通传声——
“河南道监察御史求访源大人！”
“怀庆商帮给源大人送接风酒！”
“开封府衙为源大人送来温泉别业地契！”
闻言，源书晗忽然笑了，他从桌上抓起一把黍米撒向窗外，惊起一只只正在岸边啄食死鱼的瘦鸽。
那些扑棱棱飞起的翅膀，盖不住码头苦力们被铁链磨烂的脚踝。
“瞧瞧，我们还没掏耗子洞，倒先被当成了分肉的。”
“不过是些凡人罢了，少主是否要老身......”
“罢了罢了，姥姥一身本领岂能用在这些虫豸身上？我还是去见见这些地头蛇吧。”
说着，他推开包间大门，丰神俊朗的容颜瞬间吸引了几乎全部的目光。
“几位，上来一叙吧。”
说着，源书晗垂眸扫过楼下的三拨人马：监察御史故作清高的官袍下藏着无底的贪婪，商帮主事捧着的鎏金酒坛映出她狠毒的精明，而府衙师爷呈上的地契上仿佛还沾着百姓的血泪。
很好，这些人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心理负担。
如此想着，他唇角微扬，转身时衣袂翻飞如鹤展翅，霎时间满楼宾客皆屏息。
“我，我的天，这位宛若谪仙一般的美人儿，居然还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嘘！没见监察御史、府衙和帮主都来了么？这位说不定是京城下来的哩！”
“啧啧啧，要我说男人当什么官？相妻教子才是正途！”
“呵呵，你有本事去那位大人物面前说？我可听说他来的时候让流民硬生生啃死了之前的城门守将！”
“啊？这么血腥......”
“别说了别说了，官老爷和帮主上去了.......”
在众人的言语间，监察御史赵明德，府衙李三和怀庆商帮帮主刘金珠各自对了个眼神，同时走上楼梯。
直到此刻，她们依旧认为这位空降的大人只是路过，给些好处便能一如既往地营运下去。
翠竹轩三楼的雅间内，檀香与茶烟交织。
源书晗端坐主位，望着鱼贯而入的三路人马，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诸位大人竟是只为小子而来，书晗真是惶恐。”
他声音清润如水，指尖轻叩桌面，竟是亲自为众人斟茶。
河南道监察御史赵明德盯着他玉雕般的手指，喉结滚动了一下。
“源大人说笑了。”
她故作正经地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自以为很飒爽的笑容：
“府尹大人重病在床，听闻大人驾临，特命下官送来账册。这些是近月来开封府的一应账册，还请大人过目。”
说着，他递上一本装帧精美的册子，却在交接时刻意用指腹蹭过源书晗的手背。
【警告！检测到账册夹层藏有迷情香！(╬◣д◢)】
‘放心，论玩毒，我算这几个普通人的祖宗。’
源书晗不动声色地接过，在赵明德略显失望的目光中随手递给身后的骆姥姥：
“赵大人有心了。”
接着，他转向第二位访客：
“这位是？”
“在下刘金珠，怀庆商帮主事。”
面色一般但身段丰腴无比的女商满脸堆笑，将鎏金酒坛放在桌上：
“特备薄酒为大人洗尘。”
酒坛开启的刹那，馥郁酒香弥漫全室。
【酒中检测到异常成分！正常人大量饮用后将会丧失行动能力，还有状况不明的负面效果！(〃＞＿＜〃)】
‘可我不是正......好哇，还想勾我上套？’
【嘻嘻(●'◡'●)】
一边在心中同系统拌着嘴，源书晗一边用眼角余光环顾四周，恰好瞥见赵御史与府衙师爷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那眼神中有淫邪，也有傲慢。
“好酒。”
源书晗抽了抽鼻子赞道，却未有取饮的意思：
“那，不知这位是？”
见源书晗目光瞥向自己，府衙师爷连忙上前：
“小人李三，奉府尹大人之命，特来献上汴河畔温泉别业的地契。”
他呈上一卷烫金文书，眼中闪烁着谄媚的光：
“府尹大人说了，源大人一路辛苦，正需个静养的好地方。”
源书晗展开地契，发现背面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今夜子时，恭候大驾”八字，当下里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惊喜之色：
“呵呵，府尹大人如此厚爱，书晗受之有愧”
“大人何必客气？”
刘金珠趁机斟满三杯酒，首先递了一杯给源书晗：
“来，咱们先干了这杯接风酒！”
话音落下，三双眼睛便如饿狼般盯着他。
源书晗指尖轻抚杯沿，虽然自己不怕毒药，可酒毕竟是酒，喝多了也不是个事，得好好想想该怎么......
骗你的，系统商店开了，根本不需要思考。
【宿主需要兑换‘千杯不醉’技能吗？只需10点魅力值！(๑•̀ㅂ•́)و✧】
‘兑换。’
瞬间，一股清凉感从丹田升起，源书晗举杯一饮而尽，在三人惊喜的目光中淡然一笑：
“好酒。”
“大人好酒量！”
刘金珠大喜，连忙又斟一杯：
“这是江南特供的‘醉芙蓉’，虽然烈了些，但是......”
“莫要言他！只顾大碗筛来！”
酒过三巡，源书晗面不改色，反倒是对面三人脸色渐渐变了。
赵御史额头渗出冷汗，刘金珠的胖脸上笑容僵硬，李师爷的手指开始无意识敲打桌面。
【宿主，她们怎么......欸？您什么时候下了毒？！】
‘说了，论玩毒我可是这几个人的祖宗，’
见三人晕晕乎乎快要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源书晗趁机询问道：
“说起来，本官途经陈留县时，见流民遍地，饿殍盈野。赵大人身为监察御史，可知此事？”
闻言，赵明德脸色一白，酒都醒了几分：
“这......天灾人祸，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嘛！”
“哦？”
源书晗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
“可我命人查了陈留县去年税赋，明明比丰收年还多收了三成，这些粮食......去哪了？”
他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李师爷见状干笑两声，赶紧打圆场：
“大人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近年边关战事吃紧，粮食都充作军饷了......”
“是吗？”
源书晗又取出几张地契：
“那为何陈留县县令却在千里外的凤阳县新置了五百亩良田？这些地契上写的可是‘永昌粮行’的名字，我若是记得没错，这是刘帮主商会里的粮行吧？”
闻言，刘金珠神色一怔，连手中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
源书晗缓缓起身，身后的骆姥姥随着他的动作舒缓着手指：
“三位是不是觉得，我源书晗空有一副皮囊，实际上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绣花枕头？”
“不敢！”
赵明德哪里还有刚开始的那副淡然，慌忙站起想要撇开嫌疑，却被源书晗按回座位：
“赵大人别急。”
他俯身在御史耳边提醒着，如恶魔的低语：
“你藏在城南别院的那对双胞胎少年，可还安好？”
赵明德一瞬间便面如土色，见状，源书晗转向刘金珠：
“刘老板，你上月卖给边军的棉衣，里面填的是柳絮吧？”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看向李师爷：
“至于您......呵呵，那位府尹大人，真以为称病不出就能躲过去？”
【宿主霸气！(๑•̀ㅂ•́)و】
‘莫要拍我马屁，再挖点猛料出来。’
源书晗坐回主位，不再斟酒，而是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其实诸位所求，不过是我不再追究过往种种。这有何难？”
见状，三人眼中重燃希望。
“若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
“源大人只管说，我们一定按您的要求去做！”
“明日起开仓放粮，赈济流民。另外，我要看到陈留县令的认罪书，以及......”
他看向刘金：
“帮主为弥补棉衣亏空，自罚一万两白银，即日便折换成物资送去边军。”
“这.....”
刘金珠肉痛地直皱眉。
“不愿意？那我也不大愿意。”
“愿意！愿意！”
赵明德瞪了刘金珠一眼，连忙替她应下：
“刘大人同意了！放粮一事下官这就去办！”
三人仓皇告退后，骆姥姥失望地收起指尖的淡淡黑芒：
“少主，他们真会照办吗？”
“会，也不会。”
源书晗解开衣领，露出有些锁骨处因闷热而显得有些绯红的肌肤：
“放粮一事上大有文章可以做，并且刘金珠的那一万两看着多，换成物资的过程中也能缺斤少两。”
“可这同我暂时没什么关系，我还没有巡抚官身，此番布置不过是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顺带为妻主留下一个至少在我出使回归前能够稳定的开封府。”
“少主，是否要老身召集剩下的源魏氏暗卫？”
“不必。”
源书晗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这场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暂时不要启用她们，对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让魏青去查查那个‘永昌粮行’。”
“是，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