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上自翠竹轩沾上的茶渍还未干透，赵明德已是踉跄着冲进府衙的后堂。
“不，不好了大人！”
府尹王元娥正搂着美少年饮酒作乐，见自己这位盟友衣冠不整地闯进来，一个失神，手中琉璃盏重重砸在地上：
“赵明德！你这是来我府上耍什么疯？”
王元娥推开怀中人，面带不悦：
“不过是个没有武道修为的小人夫，那京城来的源书晗还能吃了你？”
“且，且等我缓一口气......”
赵明德连忙摆了摆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喉结滚动着挤出句话：
“他，他手里有陈留县的地契册子......还有双胞胎的事！”
闻言，王元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烛台上的红烛炸了一个灯花，莹莹地照着她腰间挂着的鎏金鱼袋———那是她耗尽家中数万贯资材和无数人脉，从户部尚书刘文清那儿换来的。
哦，应该是前户部尚书刘文清，王元娥还不知道这位尚书大人已经死了。
“这是觉得抓住我的七寸了呀......那便放粮！”
沉吟片刻，她突然狞笑出声：
“对呀，放粮！明日就放！同时吩咐开封府上下大小打行，让她们给这位新来的大人上上眼药！”
与此同时，源书晗正站在汴河码头旁的小亭子里，看着天边的墨青色渐渐被黑暗彻底覆盖。
雨水顺着他头顶的斗笠边缘滴落，在他的脚边汇成蜿蜒的几道水流。
骆姥姥手中提着的灯笼忽明忽暗，映着前方“永昌粮行”的匾额明灭不定。
“少主，戌时三刻了。”
独眼老妪突然开口，她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铁片不断摩擦：
“探子报说，粮行后门刚运进二十口樟木箱。”
源书晗的指尖捻着刚刚从刘金珠送来的酒坛上剥落的漆皮，他低头看着金红色在自己手中反复交融，却怎么都合不到一起去。
“祝天凰选择开封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宿主，系统检测到粮行内有众多气血旺盛的打手，其中至少有三名入品的武者！(°ー°〃)】
‘我知晓了。’
源书晗嘴角微勾，转头对骆姥姥道：
“让魏青带人从西墙潜入，我要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妪无声点头，转身隐入雨中。
源书晗则紧了紧斗篷，朝粮行正门走去。
行至门前，他忽然驻足，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覆在脸上———这是前几日从系统商店兑换的易容道具，戴上后自动变换容貌身高乃至声音与衣装，可惜是一次性的。
不过系统更新后每天会给30点限时“魅力点”，不用白不用。
眨眼间，他已从翩翩俏公子，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什么人？”
粮行早已打烊，见有陌生人在靠近，守卫警惕地拦住他。
源书晗佝偻着背，从怀中掏出块镶着金边的木符，嗓音沙哑：
“小的是赵御史府上的管事，大人命我来送些东西。”
见源书晗手持信物，语气淡定，守卫不由得信了几分：
“赵大人不是才来吗？怎会......”
“啪！”
源书晗一记耳光甩在守卫脸上，表现出同外表截然不同的凶狠。
这一巴掌可谓是力道刚刚好，懵圈不伤脑：
“狗一样的东西！赵大人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守卫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连忙让开道路：
“小、小的知错，您请进......”
源书晗冷哼一声，大步走入粮行。
转过几道回廊，他敏锐地捕捉到前方厢房内传来的低声交谈。
“......那小贱人真当自己能骑到我们头上？”
赵明德咬牙切齿的声音远远传来。
“放宽心，他活不过三日。”
王元娥的嗓音带着阴冷的笑意：
“本官已在赈灾粮中加了点‘佐料’，打行的人也都知晓该如何做，只等他明日亲自开仓放粮时......”
源书晗瞳孔微缩，屏息靠近窗棂。
“府尹大人高明！”
刘金珠谄媚道：
“到时候，百姓吃了有毒的粮食暴毙，朝廷必会追究他赈灾不力之责！”
“不仅如此。”
王元娥阴测测地补充：
“本官已命人准备好了‘证据’，证明这毒是他源书晗下的。勾结逆党、谋害百姓，够他死十次了！”
闻言，源书晗嘴角略略下沉。
这些人的恶毒远超他的想象，竟打算用无辜者的性命做局，还不是一个两个。
粮食里下猛毒，这得是什么样的蠢恶之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对了，那批粮食转移得如何了？”
笑了一阵，赵明德忽然问道。
“放心，二十万石精粮已从北门运出，走水路送往凤阳。”
刘金珠得意道：
“留在仓里的不过是些掺了沙的陈年霉米，足够应付那小子的开仓时的检查了。”
听到这，源书晗已是没了再偷听下去的兴趣了。可就在他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王元娥压低声音道：
“那九皇女怎么样了？七殿下可特意嘱咐过......”
“仍在昏迷，不过......”
赵明德的声音几不可闻：
“杜大人给的药已经......”
这几句话，如惊雷炸响在源书晗的心头。
他们竟对祝如淼也下了手？！
【警报！检测到宿主心率异常升高！(〃＞＿＜〃)】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源书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吸气，呼气。
吸气，呼......呼个锤子！
祝如淼，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他踮着脚尖快速后退，刚准备翻墙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廊下的花盆。
“谁？！”
屋内传来厉喝，源书晗身形一闪，迅速躲入阴影处。
下一刻，门被猛地推开，王元娥和赵明德举着灯笼四下张望。
“大人，可能是野猫。”
守卫匆忙赶来解释，王元娥狐疑地环视一圈，最终冷哼一声：
“加强戒备！若走漏了风声，我要你们的脑袋！”
待众人退回屋内，源书晗才从藏身处现身，脸色阴沉如水。
他快步离开粮行，在街头转角处与骆姥姥汇合。
“少主，魏青已探明情况。”
老妪低声道：
“那些樟木箱中装的大多是金银珠宝，还有不少美酒同药材，粮行的人正准备连夜运走。”
“很好，传我命令，派两队人马分别盯着北门水路和粮行，吞下来这批货，每队拿半成。”
“老身明白，少主可要同去？”
“不，我需要立刻回府确认妻主的情况。”
等他冒雨赶回临时府邸时，绮罗正守在祝如淼床前，见源书晗进门，连忙起身行礼。
“殿下可有什么异常？”
绮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答道：
“方才喂药时，殿下忽然眉头紧锁，奴婢觉得......”
“药？什么药？”
源书晗厉声打断她，手指搭上祝如淼的手腕。
“是，是赵御史派人送来的安神汤，说是能助殿下早日苏醒。”
闻言，源书晗脸色骤变，赶紧撩开床帘，指尖触及处，祝如淼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
【紧急！检测到目标体内毒素浓度升高！ヽ(≧Д≦)ノ】
“拿银针来！”
“是！”
源书晗接过绮罗递来的针具，迅速在祝如淼的几处穴位上施针，同时从系统商店用最后的魅力点兑换了低效解毒剂，悄悄混入手边的水碗中喂她服下。
片刻后，祝如淼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但脸色依旧难看。
“从今往后，任何外人送来的东西都不准给殿下用。”
源书晗冷声命令：
“不论是何人请来的医师，还是送来的汤药。”
闻言，绮罗惶恐地点头，眼中含泪：
“奴，奴婢知错了......”
“没怪你，退下吧。”
源书晗摆摆手让她退下，独自坐在床边，凝视着祝如淼憔悴的面容。
窗外雨声渐大，仿佛在应和他胸中的怒涛。
‘系统，分析毒素成分。’
【收到！正在分析......】
下一刻，他的视野中浮现出一组数据：
【毒素成分分析：大部分为“缠绵“余毒，余下部分为某种复合毒药，来源判定：杜如月。】
“又是杜如月......”
源书晗咬牙切齿，这位如附骨之疽一般的女主，居然已经把手伸到了开封府？
沉思片刻，他从怀中取出女帝赐的白玉圭，轻轻摩挲表面。
这块代表钦差权力的玉圭，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但或许，他也可以用它来做些额外的事情。
“骆姥姥。”
“老身在。”
“明日开仓放粮，让魏青领着她的三名徒弟全部出动，此外再挑个腿脚麻利的，带着我的白玉圭去寻河南布政使。”
源书晗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我要让开封府这些蛀虫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
闻言，老妪脸上的皱纹扯动，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少主，可是准我等动用那些‘小玩意’了？”
源书晗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摇晃，里面传来液体晃动的声响。
将瓷瓶递给骆姥姥，他的声音轻柔的可怕：
“通知魏青，我要那批运往凤阳的粮食，一粒不差地回到开封府的官仓。”
“至于王元娥她们......明日赈灾现场，我要亲自会会她们。“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俊美却冷酷的侧脸。
雨，更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