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东城官仓外。
天光将亮未亮，临时搭建的粥棚前便已排起长队，衣衫褴褛的流民们捧着破碗，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口口正冒着热气的铁锅。
源书晗站在高台上，雪白狐裘在晨风中微微摆动，衬得他如画中仙人。
【宿主，王元娥的人在粥里下了断肠散！！！】
‘安心，她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系统在脑海中弹出鲜红的警示框，源书晗指尖轻抚袖中瓷瓶，脸上笑意不减。
台下，赵明德正假惺惺地维持秩序，肥硕身躯裹着崭新的官袍，像头披着锦缎的猪。
“诸位乡亲！“
源书晗突然提高嗓音，清越的声音传遍全场。
他缓步走下高台，衣袂翻飞间暗香浮动：
“今日这第一碗粥————”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骚动，十几个彪形女汉推搡着冲向前排，为首的刀疤脸女人高声叫嚷：
“狗官！谁晓得你有没有在粥里面加东西？朝廷的粮食迟迟没有下发，谁知道是不是被你贪了，现在还想施毒粥彻底解决我等！”
呵呵，我还没说完就跳出来了么？
尽管这个理由很拙劣，膘肥体壮的打手们也不像是和流民们站在同一战线的样子，可这些人一跳出来，场面便瞬间混乱。
“什，什么，下毒？！”
“不会吧，那位小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恶毒的人啊......”
“哼哼，不是我说，男人长得越好看，就越会骗人！”
“是啊是啊，再说了，朝廷的赈灾粮没到我们手上，也是事实！”
见打手们还在蛊惑人心，源书晗眯起眼，看见站在人群边缘的赵明德，以及她嘴角一闪而过的狞笑。
“砰！”
也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闷响，为首的那名刀疤脸突然跪倒在地。
她惊愕地低头，发现膝盖不知何时被钉上了两枚透骨钉。
“啊！！！！！！”
痛苦的嘶喊声响起，独眼老妪从阴影处踱出，枯瘦的手指间寒光闪烁。
“我家少主念尔等生存不易，这才好意准备了粥汤。”
骆姥姥慢悠悠地摩挲着手指，声音像正在刮骨的钝刀：
“但好意归好意，若是谁再敢闹事————”
七品高手的气势一闪而逝，她脚尖一挑，地上摆着的那块数寸厚的青石板应声碎裂。
在这个连皇帝都极度崇尚个人武力的世界，这一手比什么都有用。
混乱瞬间便平息，打手们四散而逃，噤若寒蝉的流民们重新排好队。
没有人敢再抬眼望向站在高台上的，那位宛若谪仙一般的男子。
源书晗则是趁机指挥府卫们掀开锅盖，热气腾起时，袖中瓷瓶悄然倾覆。
“排队领粥。”
他拿起一个粗瓷碗，舀起一勺，当众啜饮：
“本官与诸位同食。”
见此一幕，赵明德脸色骤变，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哼，想做个与民同乐的好官？毒不死你！
可她分明看见源书晗喉结滚动，预想中的毒发却迟迟未至。
正惊疑间，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刘金珠的马车疯了一般冲过来，车帘上溅满鲜血。
“赵大人！不好了！”
紧接着，这位总是自诩诸葛的商人惊慌失措地从车辕上滚落，官仓的钥匙从她染血的指缝中滑落：
“那批粮食......被劫了！”
见此一幕，源书晗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瓷碗，命府卫们侍立四周，自己则缓步上前，一双鎏金步云履踩住钥匙：
“刘老板，说的是哪一批粮食？”
他轻轻俯身，奇异的香味顺着耳旁的一缕发丝悠悠垂落：
“可是藏在北仓夹墙里，那二十万石本该赈灾的......精米？”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离得最近的王元娥终于坐不住，带着衙役冲过来：
“源书晗！你血口喷人！”
“是么？”
源书晗笑着拍了拍手，藏在不远处城门墙根外的魏青押着十几个五花大绑的粮行伙计走来，马蹄声震动，一行满载货物的马队从城门外疾驰而入。
最骇人的，是打头马匹身后拖着的网兜————那里面装着的，赫然是陈留县的县令！
“王大人。”
源书晗掏出手绢蒙着嘴，看着魏青从血糊糊一片的县令身上摸出半只已经僵硬的手，而后是一片已经残破不堪的袖袋，最后从袖袋里抖出一本账册：
“咳，您要不要猜一猜这里面，到底记了多少次‘孝敬’？”
账册上的斑斑墨迹已经沾上不少血污，似乎吸干了王元娥惨白脸色下的所有血液。
见到这一幕，灾民们便是再麻木也是反应了过来，怒吼着围住贪官：
“俺们，朝廷发给俺们的粮食！居然被你们这群狗官贪了！”
“打呀！打死狗官！打死这个狗曰的府尹！”
“我爹娘就是因为没吃食才饿死的啊！你们这些狗官！”
不知谁先朝王元娥等人扔出了第一块石头，紧接着便演变成铺天盖地的泥块与石块。
石块如暴雨般砸向王元娥时，河南布政使的玄色官轿已是停在粥棚三丈外。
轿帘微掀，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住手！”
这一声断喝带着一品大员和七品武者的威压，骚动的人群如被刀劈开的浪头般自动分列。
源书晗转头望去，只见那位传闻中“铁面无私”的布政使周砚秋，正用马鞭挑开轿帘。
【宿主小心！史载这位曾活剥过贪官人皮(°△°)】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贪官。’
“周大人。”
源书晗上前执礼，手里捧着的账册上恰好露出“永昌粮行”的大印：
“下官......”
“无事，便是个白身替本官行此好事，本官亦不会多说什么。”
周砚秋接过账册，玄色官靴上金线绣的獬豸兽在晨光中张牙舞爪。
她突然拔剑，只见寒光闪过，刘金珠捧着两根断指惨叫倒地。
“二十万石赈灾粮。”
周砚秋目光煌煌，剑尖挑起商人染血的前襟，言语中满是杀意：
“知不知道，这就够换你九族的头颅了！”
王元娥见布政使如此，知晓自己已经不能好过了，又想到自己还在七皇女封地的家人，一咬牙，竟以惊人的速度扑向源书晗：
“小贱人！惹了七皇女，大家都讨不到好！”
她袖中寒光乍现，赫然是一柄淬毒的匕首。
“锵！“
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周砚秋腰间的铁锏精准格挡住了那只匕首，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
“自江淮案后，圣上下发了不少暗诏，王大人可要看看？”
源书晗见这东西眼熟的很，知晓应该是女帝的后手，悄悄挥手，让骆姥姥同魏青等人留下罪证和粮食自行散去，莫要挡了布政使大人人前显圣。
而王元娥被布政使身边侍卫制服，膝盖砸进土里时还在嘶吼：
“我姑母是户部.....”
“户部右侍郎王瑄。”
周砚秋冷笑：
“别嚎了，她昨夜已被剥皮实草，连着你曾经攀附上的那位尚书大人，族人已是诛的诛，充教坊司的充教坊司了。”
紧接着，她抬手又是一记铁锏，玄铁兵器重重地抽在王元娥脸上，崩飞三颗沾血的牙。
布政使的獬豸补子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源书晗适时递上豫北五县的鱼鳞图册：
“这些被侵占的军屯田......”
“不必看了。”
周砚秋扬起手中铁锏，直指粮仓：
“来人，开仓！”
窖门铁锁很快便被布政使带来的侍卫用刘金珠手里的钥匙解开，有专业的官兵掏出梁探子从堆得满满当当的粮食袋子上一一探过，围观的百姓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本该装满新米的官仓里，此刻从粮探子里出来的不过是霉米不说，米库下面的袋子里，竟只垫着稻草扎的假垛！
“好一招‘堆垛蔽亏’。”
周砚秋踹翻假垛，露出地窖里未及转移的樟木箱。
箱盖掀开刹那，连见惯场面的布政使都瞳孔骤缩————只见那整箱的苏绣蜀锦下，居然压着边关告急文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