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冷了,苏府后院里栽着的那几株老梅已是冒出点点红艳,暗香渐涌。
太阳还没从云层里钻出来,苏芸璟便已起身,披着单薄的中衣站在廊下看花。
“大人,该洗漱了。”
侍女捧着铜盆站在三步外轻声提醒道,苏芸璟这才回过神来,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沾水的帕子擦了把脸:
“源大人可起身了?”
“回大人的话,源大人寅时三刻就起了,此刻正在书房批阅昨日积压的案卷。”
闻言,苏芸璟放下帕子轻笑了一声:
“这是在躲着我呀。”
自那一日,苏芸璟同源书晗在**的作用下闹出了荒唐事后,这名小人夫便总是早起晚睡,上下班也都绕着她走。
不过源书晗虽然始终刻意地避着她,却仍是尽职尽责地协助她处理政务,每日晨昏定省,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而苏芸璟自然也明白自己究竟做了如何冲动的决定,不过她的心头却没有半分背德与愧疚之感,有的只是浓浓的后悔。
若是她早一些突破五品,早一些通过母亲的考验,或许源书晗就不会嫁给祝如淼。
他们小时候可是约定好的呀,长大后要成为彼此的唯一。
眨了眨眼,苏芸璟从回忆中醒过神来,配合侍女换上官服,随口问道:
“源大人可用过府衙准备的早膳了?”
“回大人,源大人每一日都是在家中用过饭才来的。”
“也罢,备轿,本官要去衙门。”
“是,大人。”
侍女帮苏芸璟系好官袍的玉带后,便要起身去叫车,可这位府尹大人却忽然又改了主意:
“算了算了,离衙门也不过几步路,不用叫车了,本官还是走着去。”
“是。”
点了几名侍卫陪在身边,苏芸璟快步走出自家府邸的大门。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官靴,沿着小道一路走进开封府府衙的大门,她朝着门口的衙役们点点头,而后便径直走向源书晗办公的地方。
刚进门,苏芸璟便看见源书晗正伏在偏堂的案几前聚精会神地书写着什么,一缕碎发垂在他光洁的额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他写得很专注,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见状,苏芸璟使了个眼色,命身边的侍卫们安静地离开,自己则悄悄跨进偏堂内,顺手带上了门板:
“《漕运革新疏》?”
苏芸璟本想凑近吓源书晗一跳,目光却被纸上的题目吸引,忍不住念出了声来。
听到动静,源书晗猛地抬头,见来人是苏芸璟,身子不禁猛地一颤,笔尖也在纸上划出一道墨痕:
“苏、苏大人!”
他慌忙起身行礼,衣袖不小心带翻了笔洗。
见状,苏芸璟一把扶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稳稳接住下坠的砚台:
“慌什么?本官又不会吃了你。”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满意地看着源书晗耳尖泛红。
似乎是分别的久了,她现在特别喜欢捉弄源书晗,看他无地自容的样子。
“是,下官失态了。”
源书晗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握得更紧,眉间不由得紧紧蹙起,语气也带上几分娇怨:
“苏大人请自重,书晗已是有了妻主的人。”
“妻主?”
苏芸璟轻笑一声,拇指在他腕骨上不轻不重地摩挲:
“祝如淼如今被剥了皇家名号,虽然还有个身为十品高手的父亲,但谁不知白宗师在天劫中消失不见。”
“书晗,我并不是有意贬低你的妻主,但她此刻俨然是个连你都护不住的废人......”
窗外一棵巨树的枝干突然被风折断,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芸璟的手指悄悄滑到源书晗的脖间,望着他精致诱人的锁骨,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怜惜:
“你年后便要出使草原,没有充足的准备和一个能够进退的后方可不行。国内各处的情况你在来开封的一路上也见了不少,天灾人祸不断,说不准什么时候便......”
“大人慎言。”
听到这,源书晗再也没办法冷静,赶紧退后三步站定。
苏芸璟自然也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但脸上却无半分惊慌,反而换上了带着恶趣味的笑意:
“是啊,我刚才失言了,书晗你会告发我么?”
“下官......我,我不会。”
源书晗轻轻咬住下嘴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玉佩的流苏。
‘呵,书晗果然是喜欢我的~’
见他这副乖巧的模样,苏芸璟再难抑制心中火热,她缓步贴近源书晗的身边,吐息中带着惊人的灼热:
“所以呀,书晗其实也还喜欢着我呢,对不对?”
“不,不是......”
她望着少年那双干净的眸子,官服也难以遮掩的修长美腿抵在了他的腿弯之间:
“莫要再否认了,让姐姐好好闻闻~”
一边说着,苏芸璟一边将头埋进少年的脖颈间,贪婪的**着他身上好闻的香味。
“苏姐姐,不要......”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不要!”
源书晗身上的香味似乎带着某种奇妙的魔力,苏芸璟只是轻嗅了几口,便感到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从脑海深处涌了上来。
望着眼前美目含泪无力抵抗的源书晗,她猛地将他推到在案桌上,少年墨色的长发在桌面上散开,如同一朵黑色的花。
“祝如淼,是不是没和你这样玩过?真是的,她不会是个银样蜡枪头吧~”
带着几分侮辱性的秽语落下,源书晗脸上的红晕褪去了几分,表情也变得冷漠起来:
“大人,为何要如此折辱书晗的妻主?”
见少年对自己的称呼和态度骤然转变,苏芸璟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么说过分了。
但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此刻就在自己的身下无力反抗,苏芸璟心底的欲念最终还是战胜了她的理智,言语也变得愈发激烈起来:
“折辱?你为何还这样护着那个废人?”
“九殿下便是被剥了名头,终究也还是天家血脉。”
望着源书晗清澈的眼睛,苏芸璟的情绪突然失控:
“天家天家,你怎么变得这样名利了?祝如淼不过一个没了名号的废物皇女,她到底比我强在了哪里?!”
砚台被她重重地砸在案上,溅起的墨汁在源书晗还未写完的《漕运革新疏》上晕开一朵狰狞的花。
“至少,她不会强迫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冷,语气中却带着几分骄傲。
这骄傲如同一支烧红的烙铁,刺痛了苏芸璟本就不甘的心: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就非要护着那个废人,是么?”
她忽然伸手擒住源书晗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官帽两侧垂下的獬豸纹璎珞———那是三品大员才有的荣耀。
“看着我。”
她声音里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感,好似蜘蛛在接近被自己网住的猎物:
“既然你如此在意你的妻主,可那日你在我身下低声喊着姐姐的时候,怎么不见有这般的贞烈?”
闻言,源书晗睫毛剧烈颤动,像被蛛网困住的蝶。
书房角落的铜漏滴答作响,将沉默切割成碎片。
“那是......药物所致。”
他努力偏头,想要躲开苏芸璟的亲吻:
“下,下官今日还要去巡视......”
面对源书晗的反抗,苏芸璟只是紧紧拽住他腰间的玉带,鎏金带钩与案桌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急什么?开封府便缺了你这一趟巡视就乱了不成?”
她用指尖挑起少年下巴,细密的亲吻急促的落在他的脖间:
“书晗,你该知道,如今朝中能护着你的......只剩我了。”
“大人若真体恤下官,就不该在公务时辰......”
“下官?”
见源书晗始终以职位相称,苏芸璟脸上的温柔渐渐消失。
她不明白,为什么源书晗宁愿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也不肯放弃那名无权无势的妻主:
“也是,那个废人给了你驸马的名头,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满足你?别是个连房事也......”
“不许再侮辱我妻主!”
源书晗猛地拍开她的手,素来温润的嗓音染上寒意:
“即便妻主失去了皇家的身份,书晗手里的钱也足够......”
“足够什么?”
苏芸璟突然拽住他腰间玉带,生生将人扯回怀中:
“你宁愿用自己的钱去护着一个废人,也不愿接受我的爱?”
“可,可她毕竟是我的妻主!”
房后铜漏的水滴声突然停了,一滴泪从少年的脸上滑落。
“书晗等了你好久,苏芸璟,你知不知道?”
“我......”
“莫要再说了,我已是别人的夫,苏姐姐,莫要逼着书晗不守夫道了。”
说完,源书晗别过脸去,语气冰冷,好似刚才那几句温情中带着痛苦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下官......下官该走了。”
源书晗轻轻推开苏芸璟下意识松开了的手,转身朝着门外离去。
“站住。”
苏芸璟沙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可源书晗没有回头,手已经搭上了偏房的门。
“站住!本官准你走了么?”
苏芸璟猛地冲过去拦在了少年的身前,她想要伸手抱住源书晗,却对上了他那一双淡漠的眸子。
“苏姐姐。”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书晗曾经也喜欢过你,但我们都要往前看,不是么?”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不去管身后隐约传来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