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时，源书晗便已经起来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布置，终于是到了苏芸璟携着七皇女谋逆证据进京的日子，这也代表着他彻底撕开伪装，站在皇派的一边，同七皇女和杜如月开战。
雪落无声，源书晗披上衣服，站在开封府衙的庭院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少主，都准备好了。”
骆姥姥从他身后的阴影处走出，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
源书晗接过匣子，指尖在雕花的锁扣上只轻轻一抚，盒盖弹开，一抹明黄色跃然而出，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金光，比那夜吓唬周沉舟用的黄袍不知精美多少倍。
“唉，这也算是把七皇女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这七皇女定制龙袍，用的正是从永昌粮行抄出的上好的苏绣料子。
将盒子重新合上递给骆姥姥，源书晗踱着步子，沉吟片刻后问道：
“魏青的伤如何？”
“回少主，那丫头命硬，几处伤口均未感染，都已经结痂了。”
骆姥姥望着源书晗，昏花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她今早还嚷嚷着要去朱仙镇再探呢，说是要把场子找回来。”
闻言，源书晗也笑了，摇摇头笑骂道：
“让她好好养着，本公子迟早让她报仇。”
“是。少主，老奴还有一事，那些绣男绣娘......”
“绣娘们做得不错，连龙纹的针脚都仿得一模一样，该赏的赏，然后放他们回家吧。”
“这，少主，真要这么做？伪造龙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谁说这是伪造的？”
源书晗转身，望着神色有些犹豫的骆姥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分明就是从七皇女的密宅里搜出来的‘真品’，若是有人乱嚼口舌，自然有别人去帮他们闭嘴。”
【宿主，您这招栽赃嫁祸玩得真溜(⊙ˍ⊙)】
‘这不叫栽赃，这叫帮助他人实现梦想。’
源书晗在脑海中回应系统，同时朝门外走去：
“骆姥姥，备轿，我要去送送苏大人。”
片刻后，一辆马车自祝府后门驶出。
雪后的开封街道泥泞不堪，百姓们深一脚浅一脚地铲着雪，有力气的女人出力，男人们则是端着热茶热水毛巾等物候在一边，一片和谐之景。
透过纱窗，源书晗看见路边还有不少孩童在玩耍，其中一个小女孩格外眼熟——正是那日施粥时遇到的郑铃儿。
“停轿。”
轿子还没停稳，猜出轿中坐着的是何人的郑铃儿已经拉着弟弟慌慌张张地跪在了路边。
见状，源书晗掀开轿帘，朝她招了招手：
“还不快起来？大雪天的，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大，大人！”
郑铃儿的声音发颤，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
“我，我，今日学堂休息......”
“休息，自然要好好的玩耍呀，不必有负担。”
源书晗微笑着从袖中掏出两包饴糖，分别递给郑铃儿和她身边的弟弟：
“学堂和匠艺还适应吗？”
“适应！每日两顿干饭，弟弟还能在学堂旁听认字！”
说着，她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望了一眼身边已经抽刀的侍卫，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后退，只是压低声音道：
“大人，我，我昨儿在河堤上看见几个穿灰衣服的女人，她们腰间鼓鼓的，像是藏着兵器......”
灰衣人？
听着郑铃儿的描述，源书晗挥挥手让侍卫们收起刀，微微眯起眼睛。
那日袭击粮仓的刺客，便也是穿着这样的衣裳。
思念及此，他状若无意地问：
“在哪段河堤？”
“就，就在朱仙镇方向的拐角处。”
郑铃儿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
“她们还往水里扔了几个麻袋，看起来沉甸甸的，溅起好大的水花。”
听到这，源书晗与骆姥姥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温和地对郑铃儿说：
“你做得很好，明日去衙门找王主事支五两银子，同弟弟好好吃一顿年饭。”
“这，大人，铃儿并非为了......”
“嘘，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开封府的长治久安，但是有功必有赏，这是规矩，去吧。”
“是！谢大人！”
看着小女孩欢天喜地地磕头离去，源书晗脸上的微笑渐渐散去，最后化为了一抹阴冷：
“姥姥，传信给魏青，让她亲自领着暗卫盯紧朱仙镇那段河堤，但凡遇到行迹可疑的，直接处理掉。”
“是，少主。”
骆姥姥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信鸽放飞。
也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漕船到码头了。
码头上，人头攒动，数艘漕船满装货物，目的地正是京城。
苏芸璟一身玄色官服，正在指挥士兵们做最后的检查，见源书晗的轿子到了，她快步迎了上来：
“源大人来得正好。”
苏芸璟的声音洪亮，显然是在做戏给周围的眼线看：
“这批贼赃关系重大，本官离府期间，还望源大人多多费心。”
“下官分内之事。”
源书晗恭敬一礼，却借着起身的间隙，压低声音同苏芸璟说道：
“朱仙镇河堤有异动，大概能证实七皇女在沉兵器。”
闻言，苏芸璟瞳孔微缩，下一秒却又恢复如常：
“有劳源大人相送，本官这就启程。”
说到这，她突然压了压声音，却没到悄悄话的地步：
“对了，前日借阅的《九边舆图》，本官放在签押房第二个抽屉里了。”
源书晗会意，微笑着拱了拱手道：
“下官明白。”
而就在苏芸璟转身欲走时，码头的另一端突然骚动起来：却见一队穿着褐色短打的强壮女子推搡着衙役，正闹烘烘地朝漕船方向涌来。
领头的，正是那日在粥棚闹事的刀疤脸女子，她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纸，高声喊道：
“狗官！你们克扣工钱不说，现在连河堤民夫的命都不当回事了？”
见状，苏芸璟皱了皱眉：
“胡说什么？本官何时克扣过工钱？”
刀疤脸将那张纸抖开，源书晗看清那是一份河工名册，上面密密麻麻按着红手印：
“大伙儿拼死拼活干了半个月，说好的每日三十文钱，结果发到手里只有十文！”
说到这，她啐了一口，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
“今早又有三个兄弟咳血不止，你们在沙土里掺石灰，是想害死多少人？”
刀疤脸话音刚落，周围民夫中的几个人便配合的“群情激愤”起来：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狗官，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对啊！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狗官是要逃跑呀！！！”
听着此起彼伏的，宛若排练好一般的起哄声，源书晗嘴角抽了抽。
他当日没让骆姥姥就地格杀这刀疤脸，就是因为她又蠢又坏好监视。
可他没想到，这刀疤脸不仅又蠢又坏，演技还如此拙劣。
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源书晗给苏芸璟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行上船，而后高声喝道：
“诸位静一静！此事本官会彻查到底，若有克扣工钱之事，涉事人员定当严惩不贷！”
“呸！官官相护！”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刀疤脸突然拉开衣衫抽出一柄朴刀来，她身后的数十名打手也齐刷刷地亮刀：
“若是不能给个说法，今日谁也别想走！”
源书晗也没想到刀疤脸居然敢当面亮剑，码头围着的民众一瞬间便混乱起来。
透过人群，源书晗看见刀疤脸身后几个蒙面的壮硕女子把手悄悄摸向腰间，知晓这绝对不是江湖混混能有的起手式，心头一惊，赶忙大喊：
“骆姥姥，保护苏大人！”
话音未落，三道寒光已从不同方向射向苏芸璟，骆姥姥的独眼中精光暴射而出，袖中飞出数枚透骨钉，精准地击落各个暗器。
与此同时，源书晗一抖袖子，一枚白色的瓷瓶已悄悄滑入他的掌心，而后被他猛地砸向地面。
“砰！”
白烟瞬间弥漫整个码头，源书晗借着烟雾掩护，一把拉住苏芸璟的手：
“上船！”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被推上漕船的苏芸璟喘着气问：
“怎么回事？那些不是普通民夫！”
“七皇女的人。”
源书晗快速解释了一句，而后将魏德全的玉佩掏了出来：
“这样的混乱只会加剧灭亡，七皇女已经昏头了，她很有可能不计代价地做出些事......”
他将这块玉佩塞给苏芸璟，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拿着这个，出了事就去万宝阁找管事，他们会摆平一切。”
苏芸璟握紧玉佩，也不问源书晗这玉佩背后代表了什么，只是担心地问：
“那，那你怎么办？他们明显是冲着你我来的......”
“我自有安排。”
源书晗看了眼岸边，烟雾正在散去，于是一步跨回岸板上，望着漕船渐渐驶开，双手拢在嘴前喊道：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安全第一！”
“知道了！”
而后，源书晗转身，听见不远处传来骆姥姥的啸声。
这表示，刺客已经全部解决。
听到这啸声，源书晗松了一口气，而后望着苏芸璟依依不舍的脸，微笑道：
“该走了，再耽搁，就赶不上潮汐了。”
“我知道了......书晗，等我回来。”
漕船渐渐开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源书晗读不懂的情绪，亮晶晶的：
“你，你也一定要活着！”
源书晗怔了怔，随即轻笑：
“放心，还没看到七皇女伏诛，我怎么舍得死？”
漕船缓缓离岸，源书晗站在码头上，看着苏芸璟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船影消失在天际，他才转身，看着双手沾满鲜血的骆姥姥，声音无悲无喜：
“把刺客们的头全割下来，送去凤阳府，就说咱们开封府帮他们剿灭了一股窜到我们这儿的流匪。”
“少主，那可是七皇女的封地......老奴晓得了！”
“还有，那个刀疤脸不用再留了，押去七皇女的封地附件养着，我要她在关键的时候亲口说出自己同七皇女的关系。”
“是，少主。”
而后，同“匆匆赶来”的周沉舟交割好现场后，源书晗坐上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满地的狼藉。
可就在回府的路上，源书晗的轿子突然被人拦住，一个浑身是血的衙役扑到轿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
“大人！不好了！府衙......府衙起火了！”
闻言，源书晗心头一跳：
“哪里起火？”
“签，签押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