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狼祭司那张半人半狼的脸骤然扭曲,独眼死死盯住源书晗手中青瓷瓶,狼爪般的五指张开又攥住,每一根指头的骨节都发出瘆人的脆响。
“你怎知......我真正想要的,是这东西?”
她的声音似乎一瞬间虚弱了许多,沙哑的老人音调里掺着几分带着心慌的凶横;这位大祭司颈间的狼牙项链无风自动,身后八名高大强壮的狼侍卫同时按刀,青铜的面具下传出了野狼般的低吼。
见状,源书晗的脸上再无惧意,轻轻拂去袖口沾染的狼毛,指尖在瓷瓶浮雕的莲花纹上轻叩三下。
而后,瓶身居然自己震动起来,几小股散发着奇特香气的素白氤氲从莲花纹路中逸散而出,飘到白狼祭司的周身,与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腥臭气味相互抵消。
“!”
下一刻,白狼祭司感觉自己的脸上痒痒的,随手一摸,居然掉下了不少夹杂着血污的狼毛来!
“三年前,您向女帝索要的五百童男女,其实并非真的用作了祭物,对吧?”
他迎着祭司惊疑不定的神色上前半步,自信而张扬:
“太医院发现,狼面症其实并不需以童男女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胡说!”
祭司手中的权杖重重顿地,岩缝间瞬间钻出数十条黑影;那些似蛇非蛇的活物缠绕成网,瞬间便将源书晗与魏青团团围住:
“用童男童女心头血炼制的药物,分明能够压制本祭司的狼面......”
“那,杜如月可曾告诉祭司,心头血之中,需少量混入她献给您的雷石方能起效?”
面对长牙五爪的黑色蛇影们,源书晗丝毫不慌,将手中的瓷瓶慢悠悠地收回袖袋,而后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下的肌肤如月光般耀眼。
可就在这吹弹可破的诱人肌肤上,一道不和谐的细密绒毛,却自他的心脏处延伸至肩胛,如幼狼的毛发一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见状,白狼祭司一双人狼之眼骤然收缩。
她怎么会认不出这种伤痕?
这,正是狼面症早期患者特有的沿心狼毛。
“祭司可是认出这猫来了?”
源书晗自顾自地系好衣领,又解下装有雷石的瓷瓶,将这些小晶块倒在两人之间的岩石上:
“半年前,书晗族中一支商队途经宁夏卫,意外发现当地牧民染此怪病一身狼毛,一番调查下来后才发现,此病非天灾,而是人祸。”
“而后,又经太医院查证,发现这病的源头,乃是有人用这西域雷石在井水中投毒所致。”
说完,源书晗满意地发现祭司的一双狼爪正不受控地颤抖,她套在手指上的那些骨戒不停地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哒声。
“可惜此等秘辛,书晗也是从族内和宫中的记载中知晓的。于是为了验证雷石是否真的会导致祭司这般的病症,便用自己试验了一下...果不其然,参杂了雷石的水,的确会导致人发生这样的异变。”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火候已足,源书晗压低声音道:
“呵呵,祭司莫急。书晗想问问,您脸上的狼毛,近来是否蔓延更快了?尤其......是在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四个字刚一落下,白狼祭司手里的法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你,你怎么知道?”
“祭司莫急,此事,目前仅书晗,同在场的各位知晓。”
闻言,白狼祭司面上的神情一松,但很快又带着杀机缓缓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在场的人全部做掉,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动手,于是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
这个细节,让源书晗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原著中提过,白狼祭司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宣布闭关沟通白狼之神。
而实际上,她是因狼面症发作实在太过痛苦,为了避免自己的仇家趁着自己虚弱而找上门来,才不得不找这样的借口。
“解药。”
祭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对狼爪猛地伸向源书晗,身边的狼护卫也随着她的动作抽出刀来:
“给我解药!现在!”
见白狼祭司突然发难,魏青腰间的软剑如银蛇般暴起,却被四名狼护卫的弯刀同时架住。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击后,被白狼祭司抓住衣领源书晗却摆手让魏青放轻松,而后从怀中缓缓抽出一卷黄绫来:
“祭司大人,此乃女帝密旨。”
他缓缓展开卷轴一角,露出边缘的大乾帝印:
“若祭司大人愿助朝廷平定七皇女叛乱......书晗即刻奉上解药和解药配方。”
见状,白狼祭司挥手让身后的狼护卫们也收起兵器,而后一把抓过密旨,独眼中的情绪随着阅读而剧烈变换起来。
“杜如月......”
看完了整张密旨后,白狼祭司的一口狼牙咬得咯咯作响。
她突然挥杖击碎身旁石柱,飞溅的碎石中,一枚青铜令箭“叮当”一声落地。
“你可以带我的狼骑去雁门关,那里有不少我的人,她们看见骑兵和我的令牌后便会听你的话。”
她一脚将令箭踹到了源书晗的脚边,青铜的质地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但,要先给我解药!”
闻言,源书晗从腰间解下锦囊倒出五粒药丸:
“祭司大人中毒颇深,书晗手中的解药怕是没办法根治呀。”
见祭司依旧怀疑地盯着他手中的这些药丸,源书晗微微一笑,忽地拈起一粒吞下,而后再次拉开领口,胸前的狼毛早已褪空,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您若是不信,那书晗也只好......”
“信!我信!快,快把这些宝贝给我拿来!”
看着白狼祭司又是后悔又是心疼的目光,源书晗知晓,自己这一趟的任务已经是完美完成了。
【宿主!这药丸明明是您用面粉和甜菜根汁捏的!Σ(°△°|||)︴】
‘慌什么,我不是加了几滴我自己的血了么?’
看着源书晗将药丸重新装进瓷瓶中双手奉上,白狼祭司一把抓起,仰头就将药丸全部倒进嘴里吞下。
片刻后,她脸上狼毛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少许,这番变化让她的一只人眼和一只狼烟同时瞪大,手中的法杖不住地敲击地面。
“好,好呀!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腾格里·萨拉黑真的能脱离这该死的病症!中原的男人啊,你要我怎么做?”
“书晗只需要祭司大人做三件事。”
“哈哈哈,好说好说,便是三十件也可以!请细细说来吧。”
看着祭司不人不鬼的可怖笑脸,源书晗竖起手指:
“第一,蜀汉需要祭司大人在七日内派狼骑截断凤阳府与草原的商道;第二,祭司大人需要在草原上散布杜如月逃回京城,抛弃了七皇女的消息;第三......”
说到这儿,他忽然压低声音:
“书晗需要您给祝意赤送封‘密信’,信件自然由我等拟定,祭祀大人不必多心。”
“哈哈哈,好说好说!我还以为,你要我腾格里·萨拉黑去劝说那朝鲁·真木同意与你们中原永为盟好呢!”
“书晗有信心说服真木可汗。”
见源书晗恭敬地向自己行了一个标准的草原礼,祭司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大笑。
“好,好哇,反正本祭司也劝不动那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随后,她扯下颈间的狼牙项链抛给源书晗,而后拍了拍手,在身边的狼护卫分出一人来:
“狡猾的小狐狸!你的三条要求我都准了,信件写好后直接交给我的这名护卫吧。至于这项链,你持着它,便如同我跟在你身边一样。”
说完,腾格里 萨拉黑重新坐上步辇,七名护卫抬着她离开了。
“二位,请随我出谷吧。”
被白狼祭司留下的那名狼护卫朝着源书晗和魏青挥了挥手,沉闷的声音从青铜面具下瓷声瓷气地传出来:
“时间不早了,请速速回到你们的车队里,写信,我会帮你们发出。”
“那便有劳壮士......壮女了,不知如何称呼?”
“腾格里·灰土。”
等三人离开白狼谷时,东方已现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