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鎏金铠甲上的血迹，七皇女祝意赤被反绑双手，跪在泥泞中。
源书晗撑着油纸伞，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女。
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水帘。
“皇女殿下，别来无恙。”
源书晗的声音很轻，却让祝意赤猛地抬头，视线聚焦后，她的眼中迸出怨毒的火花：
“源书晗！你这个———”
“不得对少主无礼！”
魏青的剑鞘抵在祝意赤喉间，截断了她未出口的辱骂。
源书晗笑着摆摆手，让魏青将剑鞘收回去，而后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殿下何必动怒？您当初派刺客追杀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沉不住气。”
“哼，你以为抓了我就能讨好母帝？告诉你，朝中六部已有大半是我的人，边关十二卫中七卫听我号令。就算我今日死在这里，母帝的江山也坐不稳！”
“呵呵，可书晗现在在草原。”
“哼，在草原又如何？你以为这里就没有我的后手了吗！我的残部，我剩下的那些忠臣能将会撕碎你们！我的火器天下第一！哈哈哈哈哈哈！！！”
雨声中，这番话格外清晰。
周围的草原骑兵面面相觑，连押解祝意赤的士兵都露出惊色。
源书晗扫视了一圈身后各怀心思的部族将领，眼睛微眯。
看她们脸上的表情，此刻应该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和真木可汗打小报告吧。
“......”
魏青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她在众人死角的位置对上了源书晗的视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源书晗只是摇摇头，没有允许她的行动。
这些人去打报告也好，说中原坏话也罢，都是他需要的效果。
只有让真木可汗先被这些人拾掇起来，源书晗才能更加自然地让她走进自己的圈套里。
“带下去。”
他起身拂袖，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冰冷：
“好生看管着，别让皇女殿下受了委屈。”
“是！”
待祝意赤被带走，源书晗转向匆匆赶来的常远将军，快速地换上了一一副小脸：
“将军辛苦！”
女将军甲胄染血，却精神抖擞，望向源书晗时，英气的眉目间透露着几分欣赏：
“无妨，能够铲除这样的大乾蛀虫，本将也很高兴。”
“是，但还请将军即刻清点伤亡，同时......”
他夸张的用目光扫过不远处观望的草原骑兵，而后朝常远拱了拱手：
“还请将军让将士们保持戒备，虽然大战稍歇，但......”
“源大人不必感到抱歉，我等自然省得。”
说完，常远抱拳离去。
望着这位百战女将军飒爽的背影，源书晗整了整被雨水打湿的衣袖，翻身上马，随着草原禁军们朝着王庭方向赶去。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开始。
......
金帐内，真木可汗高居主座，左右两侧站着三位公主，草原各部族的族长则是分立两边。
源书晗踏入帐内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同以往：大公主塔尔娜眼神闪烁，二公主阿茹娜似笑非笑，只有小公主依格向他投来担忧的目光。
至于剩下的各部族族长......
她们此刻的眼神中满是敌意，恨不得生吃了源书晗一般。
“可汗。”
无视两旁传来的如刀一般的目光，源书晗恭敬地向着主位上的真木可汗行礼，话语中却不再带着先前那股屈于人下的郁气：
“七皇女已擒获，常将军正率兵协助清剿残部，书晗恭喜可汗铲除了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威胁。”
听这源书晗一番不冷不热的恭喜，真木可汗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摩挲着金杯：
“本汗听说，那七皇女说了些有趣的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帐内一静。
见状，源书晗心下了然。
消息，传得比他预想的还快。
“七皇女反复无常，况且这是败军之言，不足为信。”
“是吗？”
真木可汗重重地放下手里的金杯，鹰目如电：
“她说中原边军七卫听她号令，还说你们中原朝廷上的六部大臣多是她的人。若真如此......”
说到这，真木可汗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本汗倒要重新考虑与你们的盟约了。”
闻言，源书晗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
“可汗明鉴，这正是女帝派书晗出使的原因。”
说着，他展开信笺，露出其上鲜红的凤印：
“七皇女暗结党羽确有其事，但陛下早有准备。”
这封诏书上写满了名字，真木可汗虽然不知道这些字代表了什么，却能看得懂诏书末尾的“留侯处斩”四个字。
“这？！”
“陛下运筹帷幄，岂是区区叛逆能撼动的？留着这些叛军是为了不让七皇女早早地跳反，现在她已经被可汗擒住了，这些人想必不出三日便要脑袋搬家。”
接过这封诏书，真木可汗盯着看了半晌，突然大笑：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不过......”
她话锋一转，态度却温和了不少：
“战事已了，常将军的兵马是不是该撤了？”
这才是真木可汗真实的意图，源书晗自然也知晓。
可若现在让边军撤离，草原很可能翻脸不认人；拒绝了，又会显得中原心怀不轨。
不过他源书晗本来就心怀不轨，自然不能让常远就这样领着大部队班师回朝：
“可汗所言极是。”
他微笑颔首，然后在真木可汗期待的目光中话锋一转：
“不过，七皇女残部尚未肃清，我们身为草原的朋友自然不能隔岸观火.....不如这样，让常将军率主力撤回边境，留三千精骑协助扫荡，等待将皇女残部肃清后全数撤离，如何？”
“不行，我只能允许你留一千精骑！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
“可汗，您的士兵们在这场战役中可是伤亡不少，真的要拒绝书晗的好意么？”
对上源书晗那双好看的眸子，真木可汗突然想通了什么，后背一阵发寒：
“你，是不是早就算好......”
“怎么会呢，书晗可不知道七皇女有如此火器，只是常将军恰好率领一万精骑驻守边疆，可汗难不成是怀疑没有一万......”
“不怀疑不怀疑！”
朝鲁·真木赶紧打断源书晗的话语，可还不等她开口，帐篷下面的各部族却抢过了她的话头：
“主要是常远将军麾下大军实在英武，我等怕煞气惊扰了牛羊，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常将军可是中原的大英雄，我等也崇拜的很，就是怕惊了牛羊！”
“可汗说的对！牛羊这东西可挡不住英雄和她军队的锐气！还请使者大人让将军先回吧，我部，我部愿意出一千头上好的苏尼特羊犒劳大军！”
“我，我部出五百头，外加一千匹羊毛！”
“我部门也.......”
这些部族争先恐后地塞好处的模样，让真木可汗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她朝鲁·真木可还没死呢，这些人就争着巴结强大的中原了么？
可正当她要开口之时，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冲进来：
“报！使者大人的侍卫在营外截获一队中原信使，搜出......搜出......”
“搜出什么？”
本就心烦的真木可汗此刻看到侍卫吞吞吐吐的模样，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火气：
“搜，搜出大公主，与那七皇女来往的密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