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的月色格外明亮，仿佛特意为这方寸之地多倾洒了一层银辉。
源书晗到达时，依格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她穿着杏黄色的草原便装，银线绣的狼头图腾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手腕上的金铃随着她整理药材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公子！”依格看到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夜空上的星星坠入了她的眼眸。
源书晗微笑着走近，鼻尖萦绕着药草特有的苦涩清香。
这片药圃是依格特意为他辟出来的，里面种满了从中原带来的药草幼苗，还有几株珍贵的雪莲———那是白狼祭司默许的“贡品”。
“今晚我们学什么？”
依格的手指不安分地摆弄着一株当归的叶子，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源书晗的脸。
“上次说到药材的配伍禁忌，”源书晗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今天我们来实际配一副药。”
他修长的手指在药袋中挑选着药材，月光下那双手宛如上好的白玉雕成，与粗糙的草药形成鲜明对比。
依格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源书晗将几片干枯的叶片塞进她手里。
”尝尝看。”他说。
依格毫不犹豫地将叶片放入口中，随即皱起了小脸：好苦！”
源书晗轻笑出声，从腰间摘下一个绣着兰草的小香囊：
“这里面有甘草，嚼一片就不苦了”
依格接过香囊，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源书晗的手心。
她低头嗅了嗅香囊，突然问道：“这是公子心仪之人所赠吗？”
“这是家父所制。”
源书晗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怀念：
“她总说我配药时不爱惜自己......”
话音未落，依格突然踮起脚尖，将香囊挂回他腰间。
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源书晗甚至能闻到她发间马奶的甜香。
“那以后我来提醒公子。”依格的声音轻得像是呼吸。月光下，少女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倾慕。
源书晗一时怔住，竟忘了后退。
就在这时，依格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哎呀！”
源书晗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却不料被带得一起倒向了身后的药架。
木架摇晃，几个药罐跌落，草药的粉末在月光下扬成一片朦胧的雾。
在一片混乱中，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了自己的唇角。
“对，对不起！”
依格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脸红得像是朝霞，手捂着嘴唇，眼睛瞪得溜圆。
源书晗也有些愣神，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依格手腕上金铃的轻响。
“我...我去收拾！”依格突然转身，慌乱地去捡地上的药罐，却因为动作太急，又不小心碰倒了另一个架子。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源书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蹲下身，轻轻按住依格忙碌的小手：“不急，慢慢来。”
依格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源书晗这才发现，少女的手并不像其他草原女子那般粗糙，反而柔嫩得像是中原贵女。
“公子的手...好凉。”依格小声说，却没有抽回手的意思。
“毕竟男子的气血不如女人旺盛。”
“我可以给公子暖暖。”依格鼓起勇气，反手握住他的手，捧到嘴边呵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源书晗心头微动。
月光下，依格认真的表情显得格外动人，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粉嫩的唇微微嘟起，像是一朵等待采摘的花。
而就在这暧昧的气氛即将升温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依格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跳开，源书晗也迅速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草药碎屑。
“是巡逻的卫兵。”
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时候不早了，公主该回去了。”
闻言，依格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却还是不死心地问：
“那...明天还继续吗？”
“......如果公主有空的话。”
源书晗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终究不忍拒绝。
而依格的眼睛却是立刻亮了起来，她匆匆行了个礼，转身便跑进了月色中。
可她没跑出几步又突然回头，手腕上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子，别忘了！”
面对少女的呼唤，源书晗轻轻挥了挥手，然后看着她彻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而后，他弯腰在地上的翻翻捡捡，找了不少自己需要的药材。
今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
【宿主，您真的不是在谈恋爱吗(・∀・*)】
‘嘘，别说话，继续潜你的水。’
【(╯▔皿▔)╯】
他笑了笑，然后将最后一片叶子收进了袖中。
等他回到帐篷，已是将近子时。
源书晗刚解开衣带，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等他回应，帐帘就被猛地掀开，塔尔娜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闯了进来。
“公主这是......”源书晗迅速系回衣带，警惕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你跟我小妹在药圃做了什么？怎么架子倒了一片？”
塔尔娜的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她大步走近，身上还带着马匹和皮革的气息。
源书晗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教公主辨认药材而已。”
“是吗？”塔尔娜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团甘草，正是依格咀嚼后突吐出的那一团：
“那这是什么？**么？”
源书晗暗自感叹于塔尔娜的细心，没想到连这东西都能找得到，却依然从容：
“不过是甘草罢了，公主若感兴趣，书晗明日也可以为您讲解。”
闻言，塔尔娜眯起眼睛，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源书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小妹单纯，容易被你这种中原狐狸迷惑，但我可不会。”
她的手掌粗糙有力，虎口处的老茧摩擦着源书晗细腻的皮肤。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源书晗甚至能看清塔尔娜浓密的睫毛。
“公主多虑了。”源书晗轻轻挣开她的手：“书晗不也奉可汗之命教导依格公主医术么，仅此而已。”
见源书晗如此说，塔尔娜哼了一声，但也没有继续逼问。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冲动，她转身走到案几前，拿起源书晗刚才放下的医书翻看，突然说道：
“母汗，也让我来跟你学中原文化。你这医书不错，给我念念？”
这个突然的转折让源书晗挑了挑眉：“现在？”
“怎么，教我比不上教小妹有趣？”
塔尔娜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源书晗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微微一笑：
“书晗岂敢，只是认为公主更感兴趣的，应该是兵法。”
“少自作聪明。”塔尔娜瞪了他一眼，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腰间的弯刀：
“不过...既然你提到了，兵法也确实该学。”
烛光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塔尔娜古铜色的肌肤在暖光中泛着蜜一般的光泽，高大的身影将源书晗整个笼罩。某种无形的张力在狭小的帐篷内蔓延，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公主想先学什么？医书还是兵法？”
源书晗率先打破沉默。塔尔娜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就从...中原的礼仪开始吧。”
她的话音刚落，帐外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雨点敲打在帐篷上的声响淹没了所有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方天地。
源书晗望了望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的帐帘，又看了看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草原公主，忽然觉得今晚恐怕很难善了。
“如公主所愿。”
他轻声说，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而帐篷内的烛火却一直亮到了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