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的海风将祐歆吹得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才如梦初醒。
会议早就结束了,虽然意识还未回归,但身体又不自觉地来到了这个自己的秘密基地。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婚约,祐歆震惊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接受还是排斥?
不过,自己是什么意见又能怎么办呢?从一开始,对自己而言这就是一个告知罢了,真正做决定的人早已让这个婚约成为板上钉钉。
搞不好,自己是这场婚约中最后得知的人。
祐歆想起了自己曾看过的故事,被强迫嫁给不爱之人的女孩们总是倔强地反抗命运,逃脱束缚勇敢地与爱人私奔追求幸福。
呵,现实哪有这么容易。
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一个充满政治博弈的决策,东方家族是帝国的名门望族,在过去也曾割据一方,但早已归顺帝国,现在已经成为帝国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家主在朝中官至公爵,其麾下的炎凰军团被誉为帝国最为锐利的剑,多年来为帝国征战四方,讨伐乱逆。
而且,现在是一个很敏感的时间点。
就在三月后,便是泳涛的六十岁寿辰,届时,也是沧澜一族惯例中族长最迟不得不宣布下任族长的日子。
因为自己与东方家族的人订婚,沧澜部族与东方家族便成了亲家,届时东方家族的人就有了派出使团贺寿的义务与权利,这预示着这么多年以来,排外的沧澜部族将第一次有大批异族人踏上这片土地。
可能是自身便是政治联姻的产物的关系,祐歆的政治嗅觉一直都很好,但即使是她此刻也摸不透东方家族与帝皇此举的真正目的。
目前自己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太少,自己终究只是一颗棋子,而不是棋手。
想到这里,祐歆不禁哑然失笑。
政治联姻的产物被拿来做另一场政治联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多么讽刺。
“你还笑得出来,很开心?”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沫漓?这么晚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是来找我的?
祐歆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她低着头,黑夜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是来安慰自己的吗?
“那可不,你没听到吗?对方可是东方家的少主诶!那可是东方家族啊,还是少主啊,我就是给人家做小妾都不亏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我呦,你羡慕了吗?”
祐歆强打起精神打着哈哈,掩饰自己心中的低落,却不料听到这话后的沫漓的反应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
沫漓猛地抬起头,月光下,祐歆诧异地看到她的眼眶中充盈着泪水与……愤怒?
“那好,那你就赶紧滚吧,离开这个本就不属于你的地方!”
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留下这一句令祐歆摸不着头脑的话后就愤然转身离去,留下还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祐歆。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是被讨厌了吗?玩笑开大了?
祐歆只觉得本就复杂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祐歆长叹一口气,仰面趴在沙滩上闭上了双眼。
心好累啊……还是再吹会风吧……
……
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了。
祐歆穿上沧澜的传统服饰站在队伍最前方,与周围纯正的沧澜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今天东方家族的先遣使者即将到达,他们将与部族接洽后续祝寿使团的事宜,同时最重要的,自己的订婚对象将随队前来,听说是为了……让她先交流感情?
拜托,连面都没见过就被迫订婚,这哪来的感情嘛。
而且,祐歆心里不禁一阵惶恐,且不论自己在族里所受的待遇,就先说自己这个人,虽然平日总是尽力维持着得体而顺从的人设,但除了在极少数人面前——也就是沫漓与自己的母亲,自己从未将自己真正的一面示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跳脱且随性的人,有些观念不仅称不上淑女,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东方家族的少主,那样的家族,肯定从小作为继承人着重培养的,可她明显从来没有被教过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啊——还是这种规格的家族的正妻。
唉,也许自己也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深居宫中鲜少见人吧。
想到这里,祐歆叹了口气,随后,她也为这个即将见面的少主感到悲伤。
比起自己,这个少主的前程明显更为光明,却不得不与自己订婚,也是个可怜的牺牲品。
就在祐歆呼吸乱想之时,远处传来礼乐之声,她朝远方的地平线上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身后的众人也是如此,但很快祐歆就想到了什么,率先抬起头,然后被惊得瞳孔一缩,只见在高空之上,几只双翅如同冒着火焰一般的巨大猛禽正在空中盘旋,然后向地面缓缓降落。
流火炎凰。
东方家族所豢养的神兽。
当它落地之时,祐歆才感到其庞大,其个体几乎有如高楼,东方家族的使团就位于其背上将其作为坐骑,它降落之时,祐歆感到一阵热浪席卷着飓风扑面而来,如若不是周边众多沧澜族人身上蕴含的水之灵力,自己肯定会被灼伤。
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是一种示好还是示威,或者说二者皆有。
人群中传出阵阵惊呼,部分人甚至被流火炎凰的威压吓得跌坐在地,沧澜海卫们都握紧了手中武器,严阵以待,静候使者们的反应。
为首的流火炎凰低下了头,其朱红的巨喙几乎抵到祐歆的头上,她身后众人都被吓得不自觉地后退,但祐歆却抬起头与眼前巨兽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瞳孔对视着。
多么美丽,多么璀璨。
祐歆一时忘记了自己等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直到东方家族的使者们走到她面前,跪在地上献上礼物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像是领头的人。
怎么回事?传达的信息有误吗?
她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使者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将额头垂到地面,声音毕恭毕敬,说出的话却再次让祐歆如坠冰窟。
“非常抱歉,在到达沧澜地界后,少主离开了队伍,吾等没能劝住少主,是吾等的失职。”
……
什么?
祐歆缓缓吸气,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边在此恭候已久,对方却连见也不肯见自己吗?
这是何等的羞辱。
身后传来不满的抱怨,不安的低语,似乎还有……讥讽的嬉笑?
她已无心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