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之后,洛璃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
那片曾让她心醉神迷的花海,成了她不敢触及的梦魇。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空洞。
在最初的剧痛过后,一种不甘的卑微期盼,如同野草般,在她荒芜的心田里悄悄滋生。
也许,只是我误会了。
也许,木雨哥哥有苦衷。
也许,云芷师姐只是暂时的……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只要我像从前一样对他好,他总会……回头看我的吧?
这种自我欺骗的想法,成了她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开始尝试,用一种小心翼翼赎罪般的心态,试图触碰那已然冰冷的过去。
近日她听说秋木雨接了一个颇有难度的猎杀妖兽任务。
从前,这种任务他们常常结伴而行。
洛璃熬了一夜,精心炼制了几瓶效果极佳的疗伤和恢复灵气的丹药,都是秋木雨常用的种类。
她在他出发的清晨,等在他必经的小路上。
看到木雨独自走来,她的心揪紧了。
他看起来很好,甚至比和她在一起时,眉宇间似乎还多了几分轻松。
“木雨哥哥,”她鼓足勇气上前,将丹药递过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个……你带着,以防万一。”
秋木雨停下脚步,看着她手中的丹药,又看看她苍白憔悴的脸,眼神里掠过复杂的情绪。
“谢谢,不过不用了。”他没有接,语气温和坚定,“云芷师姐已经为我准备了,她炼的丹药品阶更好些。”
“……”洛璃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冰凉。
云芷师姐……内门弟子,炼丹术自然比她这个外门弟子好得多。
她连这点微末的关心都显得多余而可笑。
她看着木雨从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第一次尝试,甚至没能触碰到他,就被无形的高墙挡了回来。
她想起以前每次秋木雨修炼遇到小瓶颈,或者心情不佳时,总喜欢吃她做的灵果糕。
那是她家乡的做法,带着凡俗的烟火气,他曾说过,比宗门的点心更让他安心。
她特意去山下买了最新鲜的灵果,花费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心思,做出了记忆中他最爱的味道。
她找到木雨时,他正和几个同门交谈,其中似乎有内门的人,可能在讨论道法。
她等到他们散去,才忐忑地走过去。
“木雨哥哥,”她捧出还带着温热的食盒,“我做了点灵果糕,你……要尝尝吗?”
秋木雨看着食盒,沉默了片刻。
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恍惚,仿佛透过食盒看到了很久远,温暖的什么。
但这恍惚转瞬即逝。
他抬眼,看向她,嘴角扯出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阿璃,以后不用再做这些了。”
“我现在……不太喜欢这种甜腻的点心了。而且,被云芷师姐看到,怕她误会。”
她默默地收回手,低声道:“……对不起,打扰了。”
共同的回忆,也被他轻描淡写地归为“过去”和“不喜欢”了。
第二次尝试,她试图用温情唤回的东西,被亲手贴上“不合时宜”的标签,彻底封存。
连续两次的碰壁,让洛璃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她知道自己或许是在自取其辱,但那点卑微的爱意,让她还是忍不住想去靠近。
那是一个午后,她在藏书阁外的石阶上偶然遇到了秋木雨。
他似乎在等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光影。
洛璃走近时,注意到他的脸颊靠近鬓角的地方,沾了一小点灰尘,可能是刚才演练法术时不小心蹭到的。
从前,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她总会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或袖口,帮他轻轻擦掉。
那一刻,本能战胜了理智。
看到他脸上那点不和谐的灰尘,她想也没想,就像过去千百次那样,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小心翼翼的温柔,朝着他的脸颊伸去。
她的眼神里带着微弱的希望,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微微低头,任由她动作。
然而,她的手才刚刚抬起,甚至还未靠近他身前一尺。
秋木雨的反应快得惊人。
他猛地后退了半步,动作干脆利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洛璃。”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
他的手心温热,箍在洛漓手腕上的力道却冷得像铁。
洛璃整个人都僵住了,抬着的手停滞在半空,手腕上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此刻的距离。
秋木雨看着她眼中迅速积聚的水光,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归于冷静。
他松开洛漓的手。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有些习惯,该改改了。”
“我的话,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不要让你自己,更不要让我……难做。”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锉刀,在她早已破碎的心上反复研磨。“不是小孩子”、“该改改了”、“没有意义”、“难做”……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卑微期盼。
原来,她所有的尝试,在木雨眼中,只是不懂事、不合时宜、甚至会造成困扰的“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甚至,连帮他擦去灰尘的资格,都没有了。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眼前这个变得无比陌生的少年。
秋木雨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然后决然地转身,大步离开。
阳光依旧很好,石阶依旧干净。
可洛璃觉得,自己的世界,从这一刻起,是真的,彻底地,黑暗了。
她缓缓地蹲下身,抱住自己,在人来人往的藏书阁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哭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