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我眼皮上跳舞。我还沉湎在不用早起的慵懒中,享受着被窝里最后的温暖。妈妈的声音恰时从楼下传来,穿透了我半梦半醒的状态。
“林奈子!该起床了,大狼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哦。”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唔——知道啦——”故意拖长的尾音是我对这场美梦最后的挽留。
深吸一口气,我才不情愿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穿衣的过程仿佛一场与时间的拉锯。我选了一件浅蓝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这是适合山间行走的打扮,却也让我不禁想到,今天这本该属于我的独处时光,又要被打破了。即便对方是大狼,心底仍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压抑。
我站在镜前,望着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脸,尝试挤出一个微笑,结果却僵硬得像戴上了面具。
推开门的那一刻,晨间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大狼站在门口,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衫,衬得他的肤色更加健康。
“哟,小懒虫终于舍得起床了啊。”他笑着说道,眼睛弯成月牙。他举起手中的行李包,“食物和备用衣物我都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带。”
我仔细打量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发现里面应有尽有:用保鲜盒分装的各式零食、折叠整齐的野餐毯、两把雨伞、精心制作的便当盒、柔软的毛巾,甚至还有一件厚实的外套。准备得如此周全,确实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我问道,同时注意到他额角细微的汗珠。他来得似乎比平时都要早。
大狼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随即又明亮起来:“就是小时候经常一起去玩的那个破神社啦。那边不是有个悬崖可以眺望全村吗?我想去那里看看。”
我点点头,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个地方。破神社据说曾是山里领主所建,最初是为了祈祷风调雨顺,后来随着旅游业的发展逐渐荒废。到我们这一代,那里早已成为孩子们的秘密乐园。
大狼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我的回应。我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他的手比平时要凉一些,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意外。
十指相扣的瞬间,大狼的笑容变得更加明亮。他用力晃起我们交握的手,带着孩子气的兴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得一个踉跄,直直跌入他怀中。
“没事吧?”大狼连忙扶住我。透过薄薄的衣衫,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异常炽热,几乎烫人。
我稳住身形,抬起头。阳光从他身后洒下,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清楚地注意到他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嗯,虽然罪魁祸首是你,但我没事。”我平静地说道。
下一秒,大狼像触电般突然松开手,转身快步向前走去,耳根泛着可疑的红色。
“等等我啊,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小跑着跟上,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今天的大狼,确实有些反常。
进入山林后,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只留下斑驳的光点洒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蝉鸣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一种奇特的自然交响。不时有鸟儿被我们的脚步声惊起,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密林深处。
儿时熟悉的小路如今已被杂乱的灌木丛覆盖,大狼不得不用捡来的树枝拨开前方的障碍。我们行进的速度比预期慢了许多。
“记得小时候这条路很好走的。”我轻声说道,注意到大狼的后颈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顿了顿,没有回头:“是啊,毕竟这么多年没人走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瑶姐姐怎么样了,小时候就是她最先发现了这里的吧,这些年她在国外还好吗?”
“你们不是经常视频聊天吗,不过她那大大咧咧自然熟的性格,肯定吃不了亏就是了。”
“很多话在视频里也说不清的啦……不过,也是呢,她可是那个瑶姐姐啊,可轮不到我们担心。”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直到。
生锈的铁栅栏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上面“禁止入内”的红字已经斑驳不清,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侵蚀。我摸出手机,惊讶地发现已经十点了——我们居然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到这里。
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持续的闲聊让我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林奈子,这边!小时候那个破洞已经被补上了。”大狼在不远处喊道。
我走近蹲下查看,栅栏下方的破洞果然已经被不锈钢丝层层缠绕封死。
“看来那件事之后,村里确实加强管理了。”我喃喃自语。
大狼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带着一丝急切:“林奈子?还在发什么呆呢?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我抬起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一棵倒下的树。那棵树恰好压弯了两米高的铁栅栏,形成一道天然的桥梁。
“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啊?”我一边问,一边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大狼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帮我越过障碍。他的手掌依然冰凉,与之前胸膛传来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
进入禁区后,大狼拿出指南针,反复对照着方向。他东张西望的样子让我感到些许不安。
“我们真的能找到那个神社吗?”我问道,注意到他的指南针似乎不太稳定。
大狼没有抬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应该没问题,我记得大致方向。”
破神社位于半山腰还要往上的地方。记得小时候不用一小时就能到达,如今破碎的石阶已被泥土杂草完全掩埋,我们好几次迷失了方向。
山林越来越密,光线也越来越暗。我抬头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去,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乌云。
“要下雨了。”我轻声说,“不如我们返回吧?”
大狼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就快到了,我保证。”
然而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仍然在密林中打转。天色越来越暗,林间的风声也开始变得凄厉起来。我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大狼,我们真的认识路吗?怎么这次走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认真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当然,就快到了。”
期间我们也不是没有试图原路返回,却发现自己好像彻底迷失了方向。来时的路径仿佛被森林吞噬,无论怎么走都看不到那道铁栅栏。
“晚上在林中行走很危险。”大狼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继续往上走,神社应该不远了。万一找不到路,至少可以在那里过夜。”
我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侧脸,忽然注意到他的瞳孔在某一瞬间似乎变得异常明亮,像是猫科动物在黑暗中反光的样子。但当我眨眨眼再次看去时,又恢复了正常。
或许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大狼伸出手,再次握住我的手掌。这次,他的掌心不再是冰凉,而是散发着异常的热度,几乎烫人。
“别担心,”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会保护你的,无论如何。”
山林静默无声,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急的心跳声在空气中回响。
远处的雷声隐隐传来,山林中的空气变得沉重而潮湿。大狼握紧了我的手,步伐加快,仿佛在追逐什么,又像是在迫切什么。
而我只是沉默地跟着他,深入这片被遗忘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