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我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父母忧心忡忡,希望我留院观察更久,但我坚持自己已无大碍。
医生的检查报告也佐证了我的说法——除了轻微的肌肉拉伤和过度疲劳,各项指标均显示正常,没有任何需要继续住院的理由。
出院那天,场面出乎意料地隆重,甚至连镇长都亲自前来,握着我的手说了许多祝福与慰问的话。
他的笑容标准而官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想从我这个“奇迹生还者”身上看出什么不寻常的痕迹。
但是很可惜。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熟悉的家,日常的帷幕似乎正要重新拉起。然而,几天后,警察局的正式通知抵达了:关于光和大狼的搜索已终止,他被正式列为“失踪人口”。
他们声称彻底搜查了后山所有已知的洞穴,并未发现他的踪迹,也“未发现任何可疑生物活动的确凿证据”。
一切,就这样草草了之。
表面上的风暴似乎过去了,生活被强行按回了所谓的“平静”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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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重新踏入了校园。
同学们围拢过来,关切的话语如同预设好的程序。
他们的担忧写在脸上,真诚却短暂。日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努力拨回原位,只有那个靠窗的、曾经属于大狼的位置,始终空荡荡的,像一个无法填补的缺口,无声地诉说着变故。
失去了大狼这道耀眼的光环庇护,我那层精心维持的、“只是性格冷淡”的伪装,开始显露出破绽。
过去,有他在我身边,我的沉默会被解读为不感兴趣,我的疏离会被理解为特立独行。
他是太阳,而我,只是恰好在他轨道上运行、因而被他的光芒顺便照亮的一颗小行星。
如今太阳陨落,我才惊觉,他曾经不动声色地将我纳入他的保护圈,替我抵挡了多少探究、质疑甚至孤立的目光。
渐渐地,围绕在我身边的人如同退潮般散去。课间休息时,我的座位周围恢复了它本该有的安静;放学后,也不再有人主动邀我同行。
我重新变回了那个独来独往的小栗林奈子,仿佛之前几个月拥有“恋人”身份的热闹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唯一例外的,是被分到隔壁班的表妹——小栗初音。
她像一株永远朝向阳光的向日葵,开朗,活泼,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在其他人都下意识与我保持距离时,她反而更加频繁地凑到我身边,叽叽喳喳地分享班级趣事,不由分说地拉我去小卖部,放学后也总是“恰好”同路。
她那过分热情、毫无边界感的贴近,起初只让我感到困惑。
我不理解她为何要执着地靠近我这样一座“情感荒原”。但不可否认,当她挽着我的手臂,用她特有的高分贝嗓音填充周遭的空气时,我那因绝对孤独而即将冻结的日常,确实因此渗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让我不至于彻底沉溺于冰冷的真空。
日子在继续。
哪怕有些东西已经不见了,你也得继续走下去。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
初音因班级活动难得没有和我一起回家。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归冷清的熟悉道路上,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漫无目的地想着,人真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
不过短短十几天,班级里的大家,甚至包括我自己,似乎都已经习惯了没有大狼存在的日常。
他的消失,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已然平复。或许,只有他的父母,此刻仍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每日以泪洗面吧。
这个念头让我胸口发闷。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承受那沉重得足以将人压垮的哀恸与期盼的目光。
这份认知,让我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
就在我低头思索,心神不宁地转过一个街角时——
“咚!”
我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一股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那是一种混合着阳光晒过后的干净味道,以及一丝……说不清的、仿佛来自森林深处的微凉气息。
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收紧,将我牢牢锁在怀中。
那拥抱的力度极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仿佛要将我揉碎,又仿佛在确认我的存在。他紧紧抱着我,如同搂着世间失而复得的、最珍贵的宝物。
我浑身剧烈一震,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因为。
这个怀抱,这个气息……
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光和大狼。
他居然……回来了。